曹丕回到了邺城,他把刘氏姐妹安顿好,浱人通知了甄宓,便去了太后宫。
进到太后宫,他的心情有些压抑。
虽然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宫里的人显著减少,风物依旧,却透着一种凄凉。
与繁华的洛阳相比,似乎已找不过曾经王宫的痕迹。
曹丕信步前行,他努力回忆着曾经的熟悉,还有那次母亲因他僭越而痛哭失声的画面,快到太后寝宫的时候,他喝止了随行的侍从。
走过一个通道,便是太后的寝宮。他独自一个人前行,因为他要与母后密谈,所以一个人也没带。
转过一个拐角,他惊异地发现,前面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和自己的梦中的那个道人几乎一模一样。
“来……”曹丕刚要喊人,却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住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求皇上点事。”耳边声音虽然细小,曹丕却听得异常清楚。
曹丕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连思索都没有思索,点了点头。
“你不要说话,只点头或摇头即可。”道人用腹语给曹丕传话。
曹丕又点点头。
“梦中的话可还记得?”
曹丕还是点点头。
“记得就好,我只要甄宓好好的活着,别无所求,否则,你的时日也将无多。”
曹丕刚想点头,却发现眨眼的工夫,那道人不见了。
他前后左右环顾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想要找出些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伤害甄宓,这是底线。”
曹丕不敢再回头,只是使劲点了几下头,接着往前走。
大白天,见鬼了。他心想着,来在了太后宮的大殿前。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来了。”说着,抬腿迈进了宫门,紧赶几步,躬身施礼。
据说,这当了皇上就不能再随便给父母磕头。跪天跪地可以,父母只有到了那一天才可以享受皇帝儿子的跪拜,那就是到了撒手人寰的那一天。
否则,那是要折寿的。
“折杀老身了,皇上请免礼。”卞太后看见自己的儿子来看她,脸上笑开了花,“不过,千里迢迢,皇上不只为了给老身请安吧。”
“母后明察,儿臣此来……”曹丕看了看旁边的侍女们,欲言又止。
“你们全都退下。”卞太后道,看她们都出了大殿,掩上了宫门,把脸转向曹丕,“这里只你我母子二人,有话请讲吧。”
“想必母后已经猜到,儿臣前来是为立皇后之事向母亲请教。”曹丕直接道。
“母后猜得也是,不知皇上作何打算?”卞太后深知自己的儿子,她不想先入为主。
“从古法来讲,当选甀宓。可是她不去洛阳,我该如何?”曹丕并不想先把郭女王推出去。
“皇上考虑的对,就应该这样。”卞太后顺着曹丕的杆继续爬。
“母后考虑过没有,如果甄宓不愿意呢?”曹丕问。
“那你的后备人选是……”卞太后听出曹丕话里有话,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她还是想从曹丕嘴里说出来。
“儿臣的几个妃子里面,最担得大事的,当属郭女王。母后您看……”曹丕还是不直说。
“郭女王确是不二人选,但甄宓那里,你也应该和她好好谈谈。”卞太后想了一下又说,“毕竟她是曹睿的母亲。”
“母后说得是,儿臣也是这个意思。”曹丕说道。
“母后不参与意见,一切由皇上定夺。”卞太后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那儿臣告退,儿臣不能每日请安,请母后海涵。”曹丕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
卞太后望着曹丕的背影,心里似有种忐忑,梗在喉间。
从太后宫出来,曹丕折头去了甄宓的寝殿。
与太后宫的冷清萧条相比,甄宓的寝殿虽然也是人烟稀少,可是处处都透着雅致,显然这里的主人过得很是惬意。
刚要抬腿进门,却闻到一股香兰袭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臣妾甄宓恭迎圣上回宫。”
曹丕循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前面地上跪着两个人,她们低着头,匍匐着身子。
“爱妃免礼,起来说话。”有了老道的两次警告,曹丕说话也和原来不一样了。
这很是让跪在地上的甄宓诧异,一愣神间,曹丕已弯腰拉住她的胳膊,她就势站起身。
“不请我进屋?”曹丕笑道。
“请陛下入内歇息。”甄宓更感好奇。
进到殿内,灵儿端了香茗,来到曹丕跟前:“请陛下用茶!”
曹丕接过,闻了闻,绉了一下眉头:“爱妃,如今你就喝这个?”
“这茶是妾身去山上自己所采的粗茶,自己炒制,虽不比名茶,却别有一番风味。”甄宓望着曹丕,“陛下山珍海味惯了,或许品一品这山野老茶,能喝出另一番风味。”
曹丕听了,端起了茶杯,拿起杯盖,洁白的茶碗里,一汪碧绿,茵蒀的雾气,似有似无,一丝龙井的芬芳夹带着枣香和茉莉钻入了鼻翼。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凑近了嘴唇,似亲吻少女般吮吸了一小口。
霎时,茶的芬芳充满了整个口腔,随着茶水的下咽,一种温热之气在身体里流转。
“这茶竟然有茶气!”曹丕叹道。
“陛下,就让臣妾为您留守邺城,尽孝母后,好吗?郭女王妹妹比我更适合做你的皇后。”甄宓悠悠地说到,“我就是这山野之茶,上不得台面的。”
这一刻,曹丕似乎被感动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甄宓想要为他续水,被曹丕制止了。
“你确定只是为了母亲,不是为了别的?”
曹丕又手转动着茶杯,眼睛盯着甄宓,似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是说我为子建求母后的事?我只是为了减少我们曹家罪孽,不应该怒目相向,而更应该胸怀天下,将先帝的遗志发扬光大,为我们的儿子曹睿,铺一条坦途。”甄宓似乎没有什么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