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6期。

01

又是一周最为紧张繁忙的周五。智醒公司会议室大门紧闭，五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和一名女性正在进行紧张有序的协商决策。

“我赞成王总的意见，应该加大智能传感交互密度和能量分布，再集成测试。”

左边带暗红色领带的李副总对着C位的中年人微不可查地颔首，发表自己的看法。

“好，你是支持方案一。张总，你呢？”

会议主持尹浩智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一丝心绪波澜。他是公司技术总监，喜欢意见明确、理由充分的发言，科技不容虚情假意，有些人发言模糊其词，意见也说得左右逢源，这样的不去搞政 治真可惜了，搞什么技术啊。这次决策非常关键，他不想过早让大家猜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继续发问，把目光转向右边把头带银色眼镜有些婴儿肥的男士。

智醒公司自从一年前宣布启动智能人2.0项目以来，进展缓慢，主要卡在了智能机理这一关键问题上。智能人1.0大获全胜，让智醒公司俨然成为行业翘楚，最大竞争对手完人公司的控制权已几易其手，完全沦为资本的玩物。今天是想在前期机理研究的基础上，决定技术路线，全力加快研发智能人2.0，抢占市场制高点。高科技领域通常都是一年迭代一次，人工智能研究是产业界公认难度大而复杂，更新周期漫长。尹总这么做是自我加码。的确科技公司高层都有着深深的危机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支持方案二，重点是加大情感模式植入与赋权，毕竟人是感情动物，更是社会动物，而情感表达上要有大数据支持，类似人的记忆细胞。”

尹总惬意地喝了口咖啡，刚要问下一位时，腕表振动起来，提示秘书有重要事务要立即报告。他皱了一下眉头，宣布休会十分钟，快步回办公室。

原来留守医院的二姐又打来电话，他爱妻卉儿病情有变，让他尽快跟主治医生问情况，二姐听不懂医生说的弯弯绕。唉，苦命的卉儿，老天爷也太捉弄人！

他马上返回会议室，跟各位抱歉有临时急事，让表态加阐述理由控制在一分钟，后续另安排讨论。五票4比1，其实结论不言自明，技术路线可控，情感路线难测，全力组织攻关一年多，还是扑朔迷离，但他判断技术路线已经走到头了，得再看看别的选择。

02

ICU病房门口，浩智遇到岳父岳母和二姐。

“浩智啊，医生说卉儿免疫系统已经非常脆弱，感染的病毒很顽固，大量激素配合什么广谱杀菌可彻底消除，但怕她经受不起，用常规药物，还会反复发作高烧，唉！”

“呜呜……”

岳父声音越来越沉重，岳母在一旁被惹得又失控了，老泪纵横，引来周围其他家属瞩目，二姐忙上前挽着她走远。看着岳父焦急担忧而又束手无策，浩智强压内心悲伤，只能勉强开导：“别担心，我先去问问清楚，听说最近有新的进口药。医生还是在308吧？”

随后他趴在ICU观察窗口张望了一会，卉儿好像睡着了，旁边护士在不停忙碌着。自从生鸿月大出血，卉儿身子虚得很，今年住院快半年了，病情时好时坏，昨天看她在病房时精神不佳，一直嗜睡，当时还没有发烧，没想到才一晚上就进了ICU。

晚上浩智十点多才回来，在家照看鸿月的母亲来开门，见了他很生气地问，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啊？他说在外边一个人坐了坐。进了客厅，岳父母哄着鸿月已经睡着了。他打了个招呼，告诉进口药过两天就有着落了，然后钻进了书房。岳父刚要起身跟着，岳母连忙拽住。

他坐在书桌前，发呆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和墙上书架。医生说目前只是维持，得有思想准备，老天爷啊！

他一想到这，就感觉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地攥着，一阵阵疼痛难忍，胸膛憋得喘不过气来，大脑剧烈翻腾，太阳穴嗡嗡作响，额头根根青筋暴起。有时想还不如就这样疼下去，疼得死过去就解脱了。可是，要死也得和卉儿一起啊，自己答应照顾她一辈子的。他在一摞日记本里，找到了那永生难忘的初见时刻，这是他的力量源泉。

03

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卉儿是大学社团招新。他是软件工程大三在读，卉儿大二中文系。当时学校社团有十几个，相互暗暗较劲。书法社团早就策划了压箱底狠招。他本来是演讲社团宣传部长，那天也在现场拉人。

九点半时，书法社团运来了两张四方桌子，足有一米见方，接着大喇叭鼓噪起来，一下吸引了大半人。社团长连连吆喝：“书香门第，王公闺秀，且看书法社团第一才子佳人唐伯虎和秋香妹妹的书法现场展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身着白袍站在桌前，再瘦点的确像一支白色毛笔，另一张桌子前迟迟没人。这个假唐伯虎的确了得，草书写的酣畅淋漓，浩智觉得他的气场比作品更能唬住人。周围一片叫好。这秋香妹妹更是吊足了现场大伙的胃口，过了得有十分钟，一位白净清秀的女生走了过来，低着头满脸通红，旁边两位女生正帮她整理大红轻纱束带。她走上前去，还是没抬头，仔细打量着铺开的宣纸，雪白纤细的右手静静地提着笔，周围好像也安静了。过了一会，蘸墨，吸气，悬腕，运笔，一手清秀灵动的行书喷薄而出。走笔似游龙，出字如珠玑。女生写的是李清照的《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 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 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后面几句写得慢了，看来悬腕的确需要功力。四周围的一大群人啧啧称赞，还有教授和辅导员也夹在其中。

浩智早就占了个有利位置，欣赏着这林黛玉一般的娇小女生旁若无人地畅书着最强女词人的豪迈之作，觉得她有些眼熟，又是那么柔美，早就痴了。

看啊，她的手是那么灵动，时而飘逸如电，时而蜻蜓点水，像在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她的衣袂是那么柔韧，在周围喝彩声中不倨不傲，像高山险峰之间的朝霞，细细流淌。她的身影是那么静美，想来在闺中幽室，浸染了多少书香墨汁，聆听了多少唐诗宋词。

浩智沉醉其中，忘了喝彩，忘了招新，失魂落魄地跟着她走，跟着她笑，跟着她差点闯入女生宿舍。

书法社团这一大招吸睛无数，不得不提高招收标准。浩智凭着认识书法社团长的优势，强行加入，搞得演讲社团招新不利，反而骨干被拐跑，团长气的差点吐血。

浩智写的一手烂字，只好运用演讲口才好，趁机多接近秋香妹妹宋卉儿。卉儿对他不远不近，保持着一般同学的距离。后来他采取迂回战术，从卉儿室友得知她常去学校医院。原来卉儿母亲高龄生下这个宝贝独生女，又早产，卉儿身体一直虚弱，心脏小时候也做过修补手术，不能参加体育运动，也不能过度劳累。这让很多护花使者望而却步。他谋定而后动，更是趁机找些头疼脑热的毛病就往医院跑，半路候着她同行。他的死缠烂打，让卉儿很为难，卉儿让同学转告他，她是病人，此生只能与药石为伴。

他翻遍了图书馆的医学书籍，找学医的同学整理了几大本中医偏方，半年后把自己变成了一名心脏专科护理员，对她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卉儿还是没有答应，只是同意可时常约会见面。

04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卉儿这么做的用意。特别是大四那年他忙着找工作，卉儿因为感染病毒，病情一度非常危险，还下了病危通知书。他那两个月疲于奔命，每天坚持去看望卉儿，陪她聊天散心，也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岳父母。看到女儿难得地开颜欢笑，他们也愿意浩智来陪伴。卉儿在病床上好几次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却打岔避开不谈，让她踏踏实实安心养病。后来，为了就地留下，他进了知名校友创业的一家软件公司，虽然没有编制和城市户口，但晋升机会更多，很快就成了技术骨干。

那段时间，无数个从医院返回的夜晚，一个人孤单的身影被路灯拖的又长又暗，阴影纠缠随行，他也问过自己，这一切值得吗？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可是这棵才是他钟爱的，其他又与他尹浩智何干？他深爱卉儿，已经刻在心上，与卉儿在一起，才算有自己的家。他相信医学的力量和科技的发展。

五年前元旦，卉儿终于接受了尹浩智的求婚。天啊！这是何等兴高采烈的天大喜事！爸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非得娶个病怏怏的媳妇，别人闲话说他图的是卉儿家殷实财产，他也懒得争辩，只要他对卉儿好，时间会证明一切。

过了一段平静欢快的家庭生活，卉儿身体养得好些，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三年前卉儿突然说想要生个孩子，周围的知情人完全震惊了。她这种情况没听说能要孩子啊，太危险了！所有人都不理解，岳父母觉得她癫狂，纯粹是找死。他也不愿卉儿受苦受累，坚决地说，现在丁克的多了去了，我们两人世界挺好，我只要你，不要孩子。她微笑着说，不结婚也就罢了，跟你结婚后，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咱俩有个可爱的孩子，抱歉我只能生一个。他劝道，那我们抱养一个，好吗？卉儿告诉他已经咨询过医生，多静养，勤观测，现在医术是能保证的，她生而为人妻，应该生孩子，任何代价都愿意承受。她无比坚定的决心让他崩溃，不禁泪流满面，卉儿这是何苦呢。

05

ICU抢救三天，还是靠大剂量抗生素控制住了病情。宋卉儿终于苏醒，想要睁眼，眼皮却如千斤重担，侧耳倾听，周围一片安静，没有普通病房的嘈杂，也没有爸妈和浩智的声音。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又挺了过来。

卉儿一直到五六岁，才发现自己与其他小朋友不一样，身体没一会儿就累，老爱生病。她由此喜欢静静看书，熟识读遍了李清照、谢道韫、苏小妹，别人认为枯燥的画画写字，却是她心灵的游戏，因为那样就可以摆脱身体的拘束，弥补不能运动的遗憾。

到了高中，她明白自己不宜成家生儿育女，一度抱怨上天不公。爸爸开导她，独立女性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现在社会进步，婚姻才是弱者的归宿，强者坚持做自己，你注定是天降大任的选手。她差点被劝导哭了，她才不要什么大任强者，只想当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她暗暗憧憬过大学校园生活，但不再奢望花前月下。

但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已经习惯了不明真相男生的趋之若鹜，知晓真相后的望而却步，这是她的宿命。

那次书法社团招新，本来是安排一位学姐现场表演，结果临时有变，社团长差点跪着求她，她不得已才去救场，没想到会遇到尹浩智。她写日记预测，这个尹浩智也不例外, 一旦毕业走向社会，他想当拯救者的梦就会醒。

卉儿观察考验他四年，坦言相告自己的状况，无数次暗示他三思而行，但尹浩智简直是歇斯底里，就像奔向微弱烛光的飞蛾，又像不会回头的愣头青那样坚韧不拔，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再苦再累都扛着，始终陪伴在她左右。

卉儿感谢上天没有忘记她这颗柔弱的山茶花，给了她善良踏实的尹浩智。此前的日子是白开水，有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八宝粥，甜蜜饱满而又五彩斑斓。

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婚礼那天，爸爸对她说，浩智是个好孩子，也一定是个好丈夫，你也要成为他的贤内助。她明白爸爸的意思，她要好好爱浩智，不让他受委屈不开心。

他们早就决定不要孩子，但每次去朋友家，浩智抱着肉嘟嘟婴儿的温柔眼神，逗着孩子满地爬时的兴奋劲儿, 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去医院详细检查了心脏，咨询医生说可以怀孕，但怕心脏过载有生命危险。她又咨询了增强心脏能力的方法，然后带上心率监控腕表，每天散步来增强体质，距离从几百米到三四公里。坚持了大半年，她感觉自己皮实多了，一检查的确如此。

在她的一意孤行甚至以死相逼下，爸妈和浩智只好退却，她终于可以当妈妈了。辞职备孕，且不论怀孕的酸楚艰辛，卧床太久引起的神经麻痹，还是临产大出血走过的鬼门关，看着浩智抱着可爱健康、嗓门洪亮的鸿月，细细端详着一家三口撒狗粮的甜蜜合影，她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当天日记里，她感谢上天听到了自己的祈祷，感谢老天爷开眼，从此两不相欠。

爸妈因为她以命相博，一年多时间都不能释怀，一开始也不怎么待见鸿月。但她相信他们老两口会慢慢看开的。此后余生，她的心愿就是陪伴浩智，守护鸿月，祈望到老。

06

尹浩智这几天上班有点恍惚，他叫秘书安排满日程集中处理，不让自己有空去想那天医生的嘱咐。

随后他请了两天假，上午和二姐去医院，让岳父母歇一歇，下午回家陪着鸿月玩耍，让母亲能喘口气。小家伙快两岁了，跌跌撞撞看什么都新奇，这里摸摸，那边抠抠，正是熬人的时候，把母亲累得够呛。这几天孩子老要找妈妈，昨晚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不行，最后哭哑了累了才睡着，唉，也是个苦命的娃啊。

晚上与岳父母、母亲商量明天卉儿转到普通病房的安排，如果一切顺利，一周左右卉儿就能出院了。

他又独自坐在书房，调暗灯光，默默垂泪。他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不愿面对这一残酷结果，现在卉儿时间所剩无几，怎么办?该死的医学还是指望不上。换心脏?这种手术还是在实验室，再说到哪找个完好的心脏?冷冻?这不都是科幻片的情节啊？

一想着还躺在医院的她，他的心又开始疼了。他祈祷，医学技术发展得再快点吧，彻底医好他的卉儿。唉！要是他学医就好了。

第二天卉儿转入普通病房，他终于又能握着她那凉凉的细手，亲吻着她苍白如纸，瘦得有些脱相的小脸，亲着亲着就流下泪来。他赶紧自己擦干，冲着卉儿笑道：“你总算没事了，我太高兴了！咱们回家慢慢养，这回你可得长个记性啊。要不我跟你没完！”

卉儿很疲惫，勉强笑了笑，低低地问了几句鸿月的情况，就一直闭眼休息。

他陪伴了一个白天，晚上回家，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唉！鸿月是卉儿的心头肉，她最放心不下，真到了那一天，鸿月就只有在卉儿的日记里找妈妈了。

怎么办啊？如果能换上人工智能心脏，那就能厮守到永远，哪怕是只把大脑连接到机器上，也相当于有了不死之身。

嗯？尹浩智突然停止了胡思乱想，大脑连接机器，这不正是公司正在研究的人工智能2.0项目技术路线之一？理论上如果把大脑细胞连接回路全部记下来，把对应的感情因素和外部情景记下来，不就是记忆再生吗？灵魂附体吗？这个真的可行吗？

他激动地拿出一摞打印纸，手一哆嗦没拿稳掉了一地。他顾不上收拾，直接捡了一张，立即开列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和进度表。照目前来看，关键是有没有可能在一两年完成？

第二天，他召集会议专门听取情感路线的详细进展，特别是情感采集源头和数据库建设，张总和团队一一做了详细回答，还有些复杂问题也和盘托出。浩智较为满意，在这个方向领先同行非常关键，也让希望大增。

三天后，在公司董事会核心层汇报会上，张总受尹浩智委托，详细描述了智能人2.0开发计划，尹总无保留地支持，方案获得高票通过。尹浩智的强力支持和董事长对尹总能力的无条件信任，是其中压倒性因素。项目进入全速实施。

07

尹浩智就更忙了，他与张总讨论确定开发细节，尤其关注情感数据库构建、智能人系统设计、改进智能决策模型、情感因子分配与集成等，请张总和开发组每天报告关键工作进度，第一时间协调资源，保障开发效率。

他再忙也不忘兼顾家里，卉儿出院后，请医生定期回诊，调整用药剂量，二姐继续陪护卉儿。母亲和岳父母照看鸿月和家里琐事，倒也轻松多了。他争取每晚回家陪卉儿聊聊天，逗鸿月玩一会，每周抽出半天专门陪伴家人。时间实在太不够了，他恨不得把自己掰开来应对。母亲和岳父母很不理解浩智，希望他多些时间在家，卉儿替他解释，他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不要让他分心。

三个月后，在工程师、生物专家和脑科医生联合攻关下，智醒公司开发组掌握了精准微细地采集小白鼠大脑生物电波信息，在不损坏大脑记忆的情况下，可以对引起肢体生理反应30%的事物和行为，对应确定了脑神经反应图谱，反之亦然。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智醒公司和尹浩智都没想到进展这么神速，这也证明情感路线是可行的，但现在还不宜对外宣布，这是一个爆炸性新闻。他们要暂时封锁，确保对手无法追赶。当晚，浩智对卉儿坦白了自己的计划，卉儿默默点头，让他放心去做，为了家庭也为了公司。

六个月后，比例进一步突破50%。移植到更聪明的小白兔身上，比例降到40%，还可以接受。

年底智醒公司征集脑电波试验志愿者，重点是脑瘫患者、老年痴呆者，三个月后开放普通志愿者测试，正确率更低了，只有20%，这可不太妙。看来人脑容量还是太大，情感太丰富多变，脑回路测试仍需改进。研究开发陷入了僵局。

别人等得起，但浩智等不起，他冥思苦想，夜以继日。一天他想起每个人对同一行为或事物的不同反应，同一家庭里家人的不同喜好，这不就是每个人的个性吗？最反映个人特点的是什么？是日记啊！他拋出用日记记录的情景数据和当天心情来训练模型，升级算法，开发组进行了试验。太棒了，正确率达到了50%。

尹浩智进一步联想到，如果将日常情感记录和脑回路监测进行集成，然后跟随主人进行24小时不间断采集数据和进行训练优化，数据越丰富，正确率肯定还能提高，他有信心达到70%。也就是说，如果成功，智能人70%情况下可以跟主人做出完全一样的表情、说话和肢体动作。继续发展到90%以上，这不就是人相当于有了一个跟自己完全一样的智能镜像，啥时高兴、生气、耍赖、破口大骂，它比你媳妇女儿都更了解你，简直就是第二个你。

08

但谁愿成为第一个24小时不间断日常情景记录与脑回路监测试验志愿者呢？大家都有些惶恐，不愿第一个吃螃蟹。浩智毫不犹豫站了出来，他是项目决策者，也是组织执行者，他要亲自上阵体验这个试验的感受。如果一切不出自己所料，这将是卉儿赖以延续的核心所在，他要替她以身试险，排除万难。虽然智醒公司一再申明没有危险，但这次试验连保险公司都不敢承保，他们觉得风险难以预测。

尹浩智真的戴上了那套装置，包括一个外形像帽子的大脑监测采集设备和远程数据存储模块，他感觉还不错。前两天，为以防万一，他把个人、家庭和公司的重要事情都进行了梳理和安排，在书房抽屉留下了两份信件。这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说，包括卉儿，他也觉得没必要弄的风声鹤唳。

为了完全真实，他的秘书按照吩咐，照常安排了满满的日程。虽然这顶高科技帽子戴着不太习惯，但在会议讨论时一热烈就忘了它的存在。在日常活动时，浩智对它基本无感，而在好几件事交叉切换时，能感到它时紧时松，有着细微的差别。放空大脑时，就像戴了个干发帽一样。

晚上它也在继续采集监测。浩智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就以加班为由，住在公司附近的宾馆。本来不想睡着，可人本来就有三分一时间在睡眠，浩智想要留下正常人24小时的活动数据，于是他放松肌肉，喝了点酒解乏泄压，还专门用热水美美地泡了个脚。他太累了。

09

智能人2.0成功了，智醒公司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尹浩智端着威士忌来者不拒，频频和董事长、张总、其他老总、开发组和老同事碰杯痛饮，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头有些疼，看来真是喝得太多了。可一回首，发现智能人2.0开始量产，他第一个下单购买，编号001的产品送到卉儿身边。卉儿看着说明书，听着他手把手介绍讲解，调整智能人多姿的外形和能以假乱真的人脸，尝试输入自己的日记记录，轻轻戴上大脑数据采集器，兴奋而又紧张地调试着，察看着。一切调试加载完毕，智能人静静地站在卉儿旁边，像导盲犬一样忠实守护着自己的主人。浩智神秘一笑，把卉儿请到屏风另一侧，两人站定，他单腿跪下，伸出右手缓缓抬起，想是给卉儿戴上一生承诺的婚戒那般，卉儿的脸微微红了，全身焕发出圣洁的光芒，伸出纤弱苍白的左手，相应相随。浩智微微点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绕到屏风那边，面对智能人站定跪下，还是微笑着，还是右手抬起，想要点化什么。只见它动了，浑身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左手如同画龙点睛一般，轻轻柔柔地叩在浩智的指尖，好像在抚慰着理解着。卉儿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她欣慰地注射着它的身姿和一举一动，眼中隐隐有泪。它是浩智送给她的礼物，它值得一生的信任和托付。

夜深了，他嘴角上扬着，头上的帽子仍在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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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不惑之工科男，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