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离去后,子桑一行三人将那些尸体处理了,连同先前的马夫。
杨零看着那惨死的马夫,不禁悲从中来。心想也不知这马夫家中是否有妻儿老母,如今突生变故,竟是连句话也未曾留下。
“这位老伯,您泉下有知,我们也是无辜,未曾料想到会连累到您,如若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托梦于我,我杨零一定会替你完成的。”杨零合着手对埋着马夫的坟包拜了三拜,只听身后传来莫公子的轻笑:“我说臭丫头,人都死了,你在这儿嘀咕什么什么。”
“嘘——”杨零回头对莫公子极为不满:“死者为大,你这么说是对老伯的不敬!你爹娘没教你嘛?”
莫公子上前几步双手环胸,看着马夫的坟包:“他还算是好的了,至少有人替他收尸,我见过很多人死在荒野,尸体都被野狗叼走吃了,仇家照样天天该吃吃该喝喝,也没见怎么着。我爹娘只教过我人活着要爱恨分明,有人杀你你就杀他全家,有人敬你你就出手帮他。至于人死了就别去瞎惦念了,活人都不容易,谁有时间去和死人较劲。”
杨零扭头看他,双手合十还没放下,眼里的诧异表露无遗:“你爹娘想法真是不一般,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不同,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来杀你,你日子好像也不太好过……”莫公子听罢闭口不言,头一扭就走了,不太想和杨零探讨这个问题。
处理完尸体,他们也没停下,继续朝东州进发。
到了白天,杨零和莫小公子支撑不住在马车里睡了一路。
最后二人还是被子桑叫醒的,杨零感觉自己仿佛睡了个好几年似的,醒来时感觉异常轻松,想来也是之前太过折腾,疲惫到了极点。
“我们到了。”子桑打招呼:“要进城门了,都下来。”
二人下来想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时,却差点被城门口的壮观景象闪了腰,只见城门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还有牛羊牲口,行经的商旅,砍柴的农夫,甚至还有官家老爷,穿着官服,四周有几名官兵在驱赶围过来的乞丐。
“这东州就是不一样啊!还没进城门呢就这么多人了,哎你们看,还有摆摊的小贩呢!”杨零兴致勃勃地说。子桑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东州确实人口众多,经济发达,往来经商的人络绎不绝,但是一般情况下交通管理的也井井有条,虽然每日城门口客流量极大,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
莫公子把玩着刚刚买的扇子,抱怨这里太阳太过毒辣,空气还干得要命,担心自己水嫩的皮肤都遭了殃。子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来叫那两孩子跟紧了。这里人烟繁杂,保不准出什么事了。
杨零跟上子桑的脚步,凑旁边说:“这些人都是进城的吗?怎么都堵在这里啊,而且都不是很打紧,那模样神情好似待在这里已经出了两三日了。”子桑点了点头,开口道:“确实,应该是生了什么变故,眼下打紧的就是想办法先进去。”
“可是人这么多,这离城门还有二里地就堵得过不去了,咱们怎么进去啊?”杨零愁苦道。子桑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一般,在人群中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这些人大多操着北方口音,衣着打扮也不似南方人细腻,买的货也是番薯馕饼奶酪等西北特产,鲜有南方的商旅。
他环视一番,竟是带着二人直冲那官府的车走去,杨零看见那威武的官兵觉着有些害怕,也不和子桑走一起,等着和后来的莫公子挨着,想着要是那子桑不小心被官府骂了,好歹自己还能装个路人,免灾。
只见子桑先是被那几人拦住,后来听他说了什么,又掏出了个牌子。那些官兵见到后竟然给他行了礼,还让了路。杨零一脸惊讶:“这子桑究竟是何人?连官兵也对他行礼。”身旁的莫公子笑她:“先生是何身份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来我们教的时候,我爹都是好吃的好喝的伺候,敬为上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敢拦着。”
杨零就是个十六岁的养马丫头,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对子桑在莫公子家里来去自如表示毫无感觉,就像她家每天都有客人来买马,巴不得他们天天来去自如。殊不知莫公子他家是有多么恐怖,实力强横独霸一方。连那唐将军也得礼让几分。
站岗的官兵向马车里的人通报了一声,只见马车里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穿着黑色的官服,有人给搬来车凳,那人竟是摆了摆手,径直跳下了车,来到子桑面前,两个人相互行了礼,开始有说有笑的寒暄起来,正当杨零觉着那子桑已经把他们两个彻底抛到脑后了时,子桑招了招手叫他们过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邓大人,东州管理财政的官员。这两位小友是随我从海南而来,到北方探亲的。杨零,小莫,还不赶紧向邓大人行礼。”子桑一本正经地介绍,顺道还带着冷眼飘着莫公子。莫公子扇着扇子,随意地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待原转过来时,笑语盈盈地给邓大人行了个礼:“草民见过邓大人,今日可真是个良辰吉日,幸好走之前观过星象,说会遇到贵人,可不是?今日见到大人可真是草民修来的福分啊!”杨零也学着莫公子的样子行了礼,附和道:“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邓大人见这两个给自己行礼,非但没有怪罪莫公子言语,反而笑得开心:“哈哈哈!我看这位莫小友可不是什么草民,一般人家怎还习得夜观天象之术,子桑公子说笑了。”莫公子得知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子桑牵了牵嘴角,算是笑过了,被看穿了也没有不自在,接着说:“邓大人可知这城中发生了什么异变,为何盘查这般严格?”
邓大人伸手捋了捋胡须,叹一口气回答:“老夫从鹿山而来,今日也是刚到此地,要向唐将军复命,这城中如往日一般,异变只生在这城门口。”
未等子桑开口,邓大人走近了些,压低声音接着说:“来接老夫的人马上就来,子桑公子既然也不知这事情的原委,那便和老夫一同进城罢,等在这里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进不了城的。公子是要回府上吗?”子桑听罢点了点头,邓大人笑着说:“公子小时候便气宇非凡,聪明过人。几年未见,更是目若朗星,英气逼人。待会儿唐将军见了定是会惊喜的。”
莫公子侧目打量着子桑,心想那英气逼人换成寒气逼人,目若朗星换成冷眼看人才更贴切些,原本想着上去再斗个几句嘴才舒心,可刚刚子桑替他们隐瞒了身份,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便和杨零二人乖乖地站在一边,看邓大人和子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柴夫打扮的人过来,秘密的将他们放进了城。
杨零边进城边想:当官儿的真是嚣张,想那城门口的老百姓还在苦等,他们不费出灰之力就能进城了,虽说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但是身为一名职业的平民,看到这样也是不忍心的。
杨零内心沉痛不已,前面的莫公子等不住她叫道:“野丫头你还走不走?丢了可没人找你。哎你看!是卖糖葫芦的!”
“啊?在哪里?它串了多少个啊?”杨零欢快地跟了上去,刚刚还沉痛的心情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也不顾那城门外苦难的老百姓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是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