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皇帝,娶了大他17岁的女人

那一年,西南土司叛变,已经病危的皇帝决定亲自挂帅,出兵讨伐。


激战数日后,叛军被消灭殆尽,官军把叛军的家属都聚集在一起,等待皇帝下命令——屠杀或者流放。皇帝来到家属面前,看着匍匐在地上全身发抖的人,心中满是复杂,这些人曾经也是朕的子民,可是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反叛自己。皇帝摇了摇头,招来随身长史,下令释放全部家眷,但是南方人需要到北方去,北方人得要到南方去。


长史下发命令,各级官员开始组织安排,皇帝因为病痛,便在这片空地上看着官员们忙碌。从晌午到黄昏,人群渐渐消散,家眷们大多已经离开,还有少数人在这里还未办完手续,皇帝站起身来,看见斜阳消逝,便打算回到账中休息,在余光中,他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人群里似乎很久了,皇帝转过头,看向那个小小的身躯。


一个小女孩站在一个小空地旁边,看到皇帝投来的目光,低下头玩弄着两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左脚往后移些,不敢与皇帝直视。皇帝看了她一会,发现没有大人带着她,便让太监召她过来。


小女孩来到皇帝面前,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皇帝蹲下来瞧着她脸上的泥泞,正准备帮她擦擦,小女孩却突然扑到自己怀里。身边传来刺耳的声音:“大胆刁民,见了皇帝竟敢不跪!”皇帝把小女孩扶好,拍拍她身上的土,问她:“为何不见你的父母?”


小女孩诺诺的回答:“爹爹被派到这里来工作了,那天有个人拿着好多钱来找爹爹,爹爹不要,后来那个人就带了好多人来家门口,把爹爹和娘亲拉出去,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长史听到心生疑惑,便询问小女孩爹爹名字,小女孩告知以后,长史附在皇帝耳边说:“他的爹爹是七品县令,数月前的通过会试,朝廷安排他来此地担任县令,怕是聚众起事的人需要贿赂当地的他被拒绝,所以在起事后将她父母都杀掉了。”


皇帝长叹一口气,拉着小女孩的手说:“今天开始你就来跟朕一起住吧。”


那一年,她四岁。


第二年,皇帝病死,新皇帝继位。


新皇帝继位后,国家繁荣昌盛,但是北方边境一直有人频频犯边,一开始官军还能及时反击,增强防范。可这时北方游牧部落被一代雄主统一起来,对于边境的侵犯更加频繁,百姓苦不堪言。


十二年后,皇帝的太子出生,小女孩此时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女孩了,朝廷给她赐名叫贞儿,17岁的贞儿被皇帝派去照顾太子。皇后生下龙子,举朝欢庆,皇帝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甘心看着北方部落侵犯着自己的国家,于是他开始训练新式军队,并不断的派人到北方去打探情报,准备发兵讨伐。


又过了两年,皇帝整顿好军队,开始亲征游牧部落。两岁的太子被受命监国,可两岁的儿童连话都不会说,只能依靠身边的老臣。大殿上,太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都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他不懂的话,就要往后面躲,可是身后就是龙椅上硬邦邦的椅靠,上面刻着象征着皇帝的五爪金龙,但这些更让太子恐慌不已,眼看着就要大哭,这时候一张温暖的大手从龙椅的的空隙中弹出来,轻轻握住太子的手。太子回过头一看,贞儿蹲在龙椅后面笑嘻嘻的看着他。太子吱吱呀呀的说话,在表达着自己不想坐在那里,贞儿还是笑着看他,不说话,大殿卫士发现有人蹲在龙椅背后,四个人上来就准备把贞儿脱下去,被老臣挥手退下去。太子的手被温暖包围着,也就安静下来,坐在龙椅上面向群臣,虽然他依然听不懂那些大臣在说什么,虽然他依然想离开这个硬邦邦的龙椅,但这时候他不惧怕。


北方游牧部落听说朝廷的皇帝要亲征,吓得三魂丢了两魂,雄主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军队各自逃散,不敢与朝廷作对,皇帝带领军队在北方寻找游牧部落的主力军队进行决战,可搜索到的大部分是老弱残兵,不足为虑,眼看着粮食和补给不够了,而士兵也无法适应草原和沙漠环境,战斗力大为降低,于是皇帝决定再次北巡一圈,如果再找不到敌军主力,就挥师回朝。


北巡后,依旧寻找不到敌军,皇帝便从西北方开始视察边防,顺便把自己带出来的军队适当的补充到当地驻所里面,再由西北沿着回京。


离京师越来越近,皇帝身边的军队越来越少,跟随出征的百官建议不要再把亲征携带的军队再补充兵员,先回到京师再补充也不迟。皇帝被自己亲征带来的成果冲昏了头脑,不听大臣所言,并在一天休息时把大营驻扎在边境驻所的的外围,宣称与守边将士同甘共苦,一起保卫国家。


在驻扎时,大营的朝向是坐南朝北,意义是皇帝站在国家的最强盯着北方的敌人。当天,游牧部落的雄主发现皇帝驻扎在野外,便带着之前重新组织好的军队向皇帝驻扎的大营悄悄靠近,预备在第二天正午发动袭击。


这一仗,由于朝廷士兵都想着北方,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而敌军背着太阳,骑兵如入无人之地,肆意砍杀毫无准备的士兵,大获全胜。皇帝在这场战斗中被俘虏,消息传到京师,震惊朝臣。


按礼来说,此刻应该立马拥立太子为新君,竖立一个新的政府首脑,但是有大臣认为国赖长君,应该让皇帝的兄弟来继承皇位,这两派人在朝堂上大吵好几天,甚至大打出手,而一直辅佐太子的老臣,也在这一刻加入到斗争里面去,公然的宣称要重新立一个新的君主。


可是这些太子都听不懂,他不知道皇帝是什么,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要在他面前大吵大闹,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他只想离开。可是贞儿不让他走,贞儿跪在龙椅旁边,看着龙椅上年幼的太子,看着下面打架的群臣。太子虽然听不懂话,但是他知道别人是笑还是没笑,他发现贞儿看向他时露出来的是温暖的笑容,可是看着群臣时又是一副难受的表情,他在心里就单独的分出了好和坏。


他从龙椅上滑下来,去牵贞儿的手,在此刻他表现的不像一个幼儿,他只是觉得这里让他很难受,他只是看到贞儿不开心,所以他就要离开。大臣们看到太子要离开,纷纷阻拦他,太子含糊不清的用小嘴大吼:“走开,走开!”大臣们都沉默了,逐渐给太子让出一条路来。两岁的太子坚定的大踏步向前走,贞儿跟在他背后低下头不说话,在那么一瞬间,太子不像是一个孱弱儿童,而是一个君临天下的霸主。


事实上在太子离开大殿的那一刹那,大臣争执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要让皇帝的亲弟弟来继承皇位。


弟弟来到京师继皇帝位,重新加强边防,整顿朝纲。但此时还有一个很尴尬的事情,之前的皇帝并没有战死,而是在敌军手里当人质。这让弟弟很难做,但是此时此刻应该先治理国家,同时让群臣都信任自己。


权力是一副毒药,只要品尝过它的人都无法放手,弟弟也是,在国家安定之后,群臣都建议要迎回之前的皇帝,也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他不愿意,但是又不能拒绝,就一直拖着不给答复。而后,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弟弟觉得自己后继有人,应该把国家的接班人——也就是太子换成自己的儿子。


那天早晨,贞儿敲醒还在睡梦中的太子,告诉他要搬家了,睡眼朦胧的太子此时已经四五岁会说话了,他揉着尚未睡醒的眼睛,奶声奶气的问贞儿:“咱们要去哪呀?”贞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跟他说:“我们要去搬去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那里风景很美。”


睡眼朦胧的太子穿好常服踏出房门,他发现院子里摆放着早就收拾好的物件,于是贞儿牵着他,直接走出院门坐上一辆马车,在路上一群人抬着轿子从旁边经过,上面坐着一个幼儿,太子觉得那个人很像自己,就问贞儿:“那个人是谁呀?”贞儿说:“那个人呢,是你的弟弟,他现在没有房子住,你是哥哥,是不是应该照顾他,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住呢?”


太子茫然的点点头,他不明白这宫里那么多房子,为什么单单要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住。他不清楚自己已经失去的东宫太子的身份,他的父亲在敌人手里,他的母亲被现在的皇帝禁止与他见面,他不知道被罢黜太子身份后迎来的是什么。与其说他是害怕,可在他脑子里却不知道要害怕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搬来了一个很小的屋子,身边没有太监和宫女让自己呼来唤去,除了贞儿以外,只有一个老太监在服侍自己。贞儿告诉他不可以随便出门,太子看着她认真的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又好奇每天的吃喝用具是怎么送进来的,这件事便成了一件他非要搞清楚的事情。


有一天他起的甚早,恰好看到贞儿站在院门口捧着一盒东西,外面除了他还有很多人,那些人他都不认识,但是这些人有一个特别的称呼——甲士。在贞儿把东西拿进来后,太子问贞儿外面的是什么人,贞儿弯下腰清点着盒子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只有盒子里的物品和太子的脚尖,老太监像往常一样正打扫着院子,在太子说完这句话后,紧随着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太子以为贞儿没有听到,又问了一遍,贞儿抬起头,还是那般温柔的笑容,眼里仿佛带着星星,告诉太子说:“那是皇上派人来保护我们的哦。”


此时身在敌军的皇帝在思考两个问题,一个是老婆怎么样,一个是儿子怎么样。不知不觉,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远在京师的皇帝终于受不了大臣的压力,在这一年把他迎回来,但是却不让他和儿子相见。他明白自己的亲弟弟想要做什么。他回到京师以后,和自己的爱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有两个老太监服侍他们,也不能出门,他多次哀求想要见见儿子都被残忍的拒绝,他的命运就是在这里孤寂而死。


太子的年龄在逐渐增大,但是身体却没有跟上,骨瘦嶙峋的他看起来绝不是皇家子弟,他已经有一些自己的思维了,他发现送来的饭菜一次比一次差,而生活用具则是连平民都不会用的,每天都能听到甲士在外面操练的声音,而且在院外的树上,时不时的都有人在往院里看。


他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太子了,早在数年前他就被废黜太子身份,在他叔叔继位之后,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知道这个孩子迟早会被处死,但是叔叔毕竟不好亲手杀掉亲侄子,便从生活上各种克扣,想逼太子自杀。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所处的情况比他面临的情况还要惨,那些他瞧不上的吃喝用具,是贞儿每天在屋里纺织,然后拖外出的太监和甲士买回来的。那个老太监现在已经服侍不了他了,反而要他来服侍,日子就这样过着。


平静如水的时间还剩下数十年,其实不是。


在大殿上的弟弟病危,有些大臣就商量复辟被囚禁的哥哥,这是一次很简单的政治斗争,那位出征塞北被俘的皇帝重新坐上了皇位,那位授命摄领朝政的老臣因为拥立他的弟弟为皇帝而被处死,太子又重新做上了太子,授命照顾太子的贞儿还在继续照顾着太子。


一下从平民生活过渡到皇家生活,太子不适应的地方太多太多,而在这几年的巨大压力之下,太子落下了一个口吃的毛病,这些年下来,一直是贞儿在保护他,帮助他,照顾他,他再也离不开贞儿。


后来,太子继承大位,做了皇帝,这一年他17岁,贞儿35岁。


他当上皇帝后,皇太后张罗着要给他找个老婆,在全国挑选了一年,挑出三个女人,皇太后命令他从这三人中选出一个做皇后。他没有说话,从皇太后的寝宫退出去。这三个人不是他想要的,他对她们没有任何感情,他不想勉强任何人,可是他有孝心,不能顶撞自己的母亲,只能默默的退出寝宫。


他知道自己心里是谁,在封建时期的年代,他的爱情是纯真的,他想要他想要的。在他最难熬的日子是那个人陪她过来的,他只想立那个人为皇后。


举朝震惊。


皇帝居然要娶大他17岁的女人,在古代不是没有皇后比皇帝要大,但也至多大两三岁,不会太夸张。所有文官纷纷上书要求皇帝再考虑一下,皇太后也被气的卧病在床,这一切她也知道了,有很多太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贞儿在皇宫生活这么多年,深知此时此刻她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敌人。


可是她背后有一个依靠,就是皇帝。那个曾经需要她保护的幼儿,那个曾经在龙椅上牵着她的幼儿,那个曾经无理由相信她一切的幼儿,在她站在世界对立面时,他还站在她身边,帮她对抗整个世界。如果这些不是记载在史书上的事情,我无法相信在皇帝身上还能有如此伟大的事情。


可贞儿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她受不了那些风起的谣言,一病不起,皇帝大怒,将那些针对她的人全部抓进大牢,于是这件事情终于得到和解,皇帝必须立吴氏为皇后,但是可以立贞儿为贵妃。吴氏在被立为皇后后,嚣张跋扈的性格逐渐露出,她看到皇帝深深宠着贞儿,便让人毒打她,但这一些贞儿都默默的忍受了,她知道他已经为了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在剩下的时间里她只想待在他身边。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暴露,吴皇后被废黜,这一次,他终于能把她立为皇后了,她终于有正当的理由一直陪伴着自己了。


年龄大了,容颜就慢慢逝去,这一些皇帝都不在意,他知道有个人陪伴了他生命中最难度过的八年,他知道有个人即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是对他不离不弃,他知道自己无以为报。所以他会像她曾经对待自己一样,陪伴着她,即使面前有高山和深渊,即使数千数万的人反对,即使被后世骂上几百年,这一些都不重要,在被废黜太子的那段时期你最重要,在我复位太子以后你最重要,在我当上皇帝以后你还是最重要,我不信有轮回,我不信有前生今世,所以我要好好珍惜你,我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你,所以我要把一切都给你。


许多年后,贞儿老了,疾病缠身,她陪着皇帝渡过了人生中最后一个新年,因为那时候是他的生日,这是她给他最后的陪伴了。在病榻前,她握住皇帝的手,就像当年从龙椅背后握住她的手一样,露出温柔的笑容,就像当年背对数百甲士对他展现的笑容一样,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星星的光芒,就像当年把所有坏情绪都变成好情绪安慰他时一样。


星星还是消散了,光芒也随之而去。


史书对此没有太多的记载,但有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这句话比很多似有似无的情话不一样,在她死后,皇帝嚎啕大哭,大叫:“贞儿不在人世,我亦命不久矣。”同年,皇帝思念成疾,于八月驾崩。


这是最真实的故事,贞儿叫万贞儿,她陪伴着的皇帝是明朝第八位皇帝朱见深。万般于你贞,久见而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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