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殇
那张脸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无数次会在梦里悄然出现,她会打扮成各种模样前来探访,而我却总是在梦醒后才会想起,惋惜的叹道,原来方才梦见的又是她。
我在心里时常如此想着,要是在梦中就认出是她来该有多好!尽管连梦里也未曾牵过她的手,但凝望着的那眼眸已经令我欣喜万分,更何况!偶尔她还会对我诉说几句话,哪怕醒来后连一句也记不得了。
会有一种暖意涌上心头,就像嘴角会莫名的上扬一般,等到自己站在镜子前时才发现,原来一整天都像个小男孩似的在笑,内敛的、灿烂的、傻傻的、腼腆的、什么样子的笑都有。
认识她那几年我们一共说过不到十次话,其中绝大部分只是那么一两句,要不是因为最后那几次,兴许写过的信件字数就要比说过的话还多了。
那一次我们已经从相同的学校毕业了,分开两年后,在一次晚自习回家路边仿佛看见了她,骑着摩托车的我经过几个路口后,终于怀揣着忐忑和不确定的心情绕行回来。
于是那个惊讶的笑容便深深刻画在了心底!
原来毕业后他们家就搬到了这里,她没有收到那张我用稚嫩的文笔、贴着邮票写给她的信,兴许还在别人手中没有交给她,也或者早已化成灰烬深埋在记忆里。
那一天我们从晚上九点一直走到午夜,我想那经过好几回的路灯应该也都替我干着急,这傻小子怎么不会去拉人家的小手呢!
沿路滔滔不绝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那些共同的往事,似乎那几年所累积的沉默,都是为了再次偶遇时所故意的铺叙设垫。我也才知道原来她的声音是这么悦耳动听,而始终认为的一厢情愿,其实也有人在心里呼应着。
读书那几年我喜欢坐到教室走廊边的位置上,隔壁班的她经过时会不经意地互望一眼,有时候伸起手来偷偷挥挥手,回过头来却发现台上的凶神恶煞正怒目相视,只好赶紧假装摸鼻揉眼,低下头来比任何人都认真的大声念起课文。
下课时会三五成群在走廊上闲聊,那眼光总是不经意瞟向对方去,待上课铃声响起时纷纷散去,空荡荡的走廊上却往往会剩下两个人,伴着浅浅的微笑目不转睛各自往教室走进,居然忘情的一头撞上了墙壁,才又尴尬的摸着额头苦笑不已,她笑出了声,他却甜在心里。
那时的白云总是多情的,树叶和轻风也经常被写入到诗篇,偶尔也会有那年少不识愁滋味,却多半是因为见她不悦时才强赋的新词。
那一晚之后她又消失了,仿佛是为那一段懵懂的情感增添了一个美丽的句点才出现。那句点圈的如此有力,却又令人感觉是那样飘渺虚无,而梦中的她,仿佛更加真实了。
一晃数年又经过,那天她似乎独自站在街头上,一辆公车缓缓在她面前经过,那广告看板上偌大的数字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那应该是入伍的前一年了,我呆坐在寂寥午后的客厅沙发上,一个被众人所遗忘的日子里电话突然响起!
话筒另一头传来那个悦耳的女子声音:“请问……般若在吗?”
突然心底的涟漪化成了波荡,在脑海中瞬间激起无数的回忆,萦绕着的思念无处可去,最后竟哽咽在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娓娓道来的话语丝丝入扣,最终平抚了内心的激动,她告诉我看见了公车上打着当天日期的广告,那数字却无意间拨弄到她的心弦,原来她还想起了我的生日。
那一次我们又用了六个小时来填补在街灯分离后的那段空白,她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换成零钱喂饱了宿舍门口那台公用电话。我告诉她太浪费了,她却说就当买了个生日礼物给我,更何况,那么久又没联系了。
后来我去找过她一次,短短10分钟的交谈便分开了,她站在宿舍门口目送我离开,我却是在脑海里把她的轮廓再加深数笔,从此一如既往,又渺无音讯了。
我记得那最后鼓起勇气向她示爱时,她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一堆话。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着我,如果从来没分开过的话,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变了,不是你心目中所喜欢的那个人,你也一定不会喜欢现在的我!或许,连那个你真正喜欢的样子……也会被你厌恶。就把我留在你心里好不好,至少将来她还能让你继续为我写写文章、写写诗,而我也会把你永远记在心里面,毕竟你……你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那一晚台北的街头特别暗淡,路上的行人似乎都特意绕道远去,男子独自一人弯进了巷道内,一旁的霓虹灯却似乎嘲笑般的闪烁不已。
隐约中有两行泪水珊珊流下,嘴角正使着劲微微扬起,那故作潇洒的模样太过牵强,一会儿脸颊又被沉重的伤痛给扯了下来,只留下一脸忽笑忽泪的尴尬,随着内心刺痛的节奏抖动啜泣着。
她的身影一直伴随着我多年,那艰苦的兵旅也总会看见那个美丽笑容,诉说般化作音符萦绕在弹指之间,一段段旋律伴着琴弦拨动徜徉在内心里,有欢笑、有悲痛、有酸楚也有喜悦,也有那夜里不经意的热泪温暖着冰冷的枕头,慢慢流淌到梦里,在那个熟悉的街灯下凝聚成一滩积水,那积水里倒映着一幅叫做分离的画。
歌词里不知为何总喜欢提起她,就像那些文儒雅士偏爱寄情于秋风落叶背后,让人无意之间会品尝到酸甜苦涩,又在只字片语中触景生情起来,在夜里时魂牵梦萦,攀附脑海中永远无法忘怀。
许多岁月终究过去了,我也有我的妻和我的小孩,时间果然真能抚平一切,那个斑驳的相框里也泛黄了起来。
喜欢在我梦里轻拍我的女孩,当我再次回望时那张面孔已经模糊不清,我努力的回想她的长相,却发现正被身边熟悉的脸孔逐渐取而代之,而她似乎笑得比以前更甜、更加灿烂。
偶尔在川流的人群中我恍惚也曾经见过了她,轻轻闭起一下双眼抹去那一丝突来的思念,再次睁眼时一只手仍紧紧握着我,那心里已经住满了人,到了下一个路口,我明白再也不需要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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