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超乎现世的追求是人类先天的欲望之一,中国人并不是这条规律的例外。他们不太关心宗教,是因为他们极其关心哲学。他们不是宗教的,因为他们都是哲学的。他们在哲学里满足了他们对超乎现世的追求。他们也在哲学里表达了、欣赏了超道德价值,而按照哲学去生活,也就体验了这些超道德价值。
专就中国哲学中主要传统说,我们若了解它,我们不能说它是入世的,固然也不能说它是出世的。它既入世而又出世。有位哲学家讲到宋代的新儒家,这样地描写它:“不离日用常行内,直到先天未画前”。这正是中国哲学要努力做到的。
因而名言隽语、比喻例证就不够明晰。它们明晰不足而暗示有余,前者从后者得到补偿。当然,明晰与暗示是不可得兼的。一种表达,越是明晰,就越少暗示;正如一种表达,越是散文化,就越少诗意。正因为中国哲学家的言论、文章不很明晰,所以它们所暗示的几乎是无穷的。
《庄子》的《外物》篇说:“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与忘言之人言是不言之言。”
“目击而道存矣”
“反者道之动”
这个理论说,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任何事物,发展到了一个极端,就反向另一个极端;这就是说,借用黑格尔的说法,一切事物都包含着它自己的否定。这是老子哲学的主要论点之一,也是儒家所解释的《易经》的主要论点之一。这无疑是受到日月运行、四时相继的启发,“农”为了进行他们自己的工作对这些变化必须特别注意。《易传》说:“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系辞传下》)又说:“日盈则昃,月盈则食。”(《丰卦·彖辞》)这样的运动叫做“复”。《复卦·彖辞》说:“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老子》也有相似的话:“反者道之动。”
因为儒家“游方之内”,显得比道家入世一些;因为道家“游方之外”,显得比儒家出世一些。这两种趋势彼此对立,但是也互相补充。两者演习着一种力的平衡。这使得中国人对于入世和出世具有良好的平衡感。
诺斯罗普说,用直觉得到的概念又有三种可能的类型:“已区分的审美连续体的概念。不定的或未区分的审美连续体的概念。区分的概念。”
文约义丰
礼失而求诸野
儒家者流盖出于文士,墨家者流盖出于武士,道家者流盖出于隐者,名家者流盖出于辩者,阴阳家者流盖出于方士,法家者流盖出于法术之士。
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忠恕之道,即“絜矩之道”。
无所为而为
所以我们能够做的,莫过于一心一意的尽力去做我们知道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而不计成败。这样做,就是“知命”。要做儒家所说的君子,知命是一个重要的必备条件。所以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尧日》)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
墨子《兼爱下》:“然当今之时,天下之害孰为大?曰:大国之攻小国也,大家之乱小家也,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傲贱:此天下之害也。”
《庄子·逍遥游》有个故事说:“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
杨朱,轻物重生
老子: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齐生死,一物我
孟子代表儒家的理想主义的一翼,稍晚的荀子代表儒家的现实主义的一翼。
《孟子·公孙丑上》: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
《孟子·告子上》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
《孟子·告子下》人皆可以为尧舜。
名家,“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
《庄子·秋水》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事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名家: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为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为大同异。——合同异之辩
天下无方,故所在为中;循环无端,故所在为始也。——司马彪
可是,为了避免学究气,往下我宁愿用“老子如何如何说”,而不用“《老子》一书如何如何说”,正如今天我们还是说“日出”、“日落”,虽然我们完全知道日既不出又不落。
《庄子·天地》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行。物得以生谓之徳。
《庄子·至乐》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
斯宾诺莎:心灵理解到万物的必然性,理解的范围有多大,它就在多大的范围内有更大的力量控制后果,而不为它们受苦。《伦理学》
庄子——以理化情
《齐物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