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黛玉:多情不堪多心苦

有人说,《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爱情,源于前世的缘分,今世的相知,却了结于黛玉的多心猜疑,才酿成了悲剧。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一直不相信,后来我才知道,多情不堪多心苦,那些话的道理所在。

下午翻开《红楼梦》,我又一次看到那个举世无双的林妹妹,就像怡红公子初见她的样子:“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他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她惊:“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至此”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和她的相遇,就是这样冥冥注定的缘分使然。

张爱玲的散文《爱》里这样写道:“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

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的前缘一如初见时,又一次纠缠在了一起。情丝难断,知己难觅,世间最美好的八个字再比不过心有灵犀。本是一对才子佳人,却不料上天的“金玉良缘”,哪怕木石前盟,也还是最终归于“何事秋风悲画扇?”的结局。

这是何等的遗憾?新房里,宝玉欢欢喜喜准备亲事,迎接心心念念的林妹妹。潇湘馆里,黛玉以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已变”,一缕香魂归于天际之时,奄奄一息,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喊着“宝玉”。

一对佳偶,怎到了如此地步?早年多情缱绻,大观园众人眼里,他和她早就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她吟诗,他解诗,她抚琴,他听琴。她落泪,他安慰。她脆弱,他包容。世人都说潇湘妃子敏感多疑,过于伤悲,却不知那只是他和她风月里的情趣罢了,那相知的日子是何等的快乐和闲散。

直到后来,分分合合,兜兜转转,他和她奈何亲极反疏,她活得苦,满腔心事,茶饭无心,糟蹋身体。他活得累,实言安慰,又恐生慎,反添她病症。于是,他和她虽知心知意,却荒废了时光,生了嫌隙,反而让宝钗,入了这爱情里。

小时候看《红楼梦》,最爱的便是黛玉,最喜的就是黛玉和宝玉的爱情。我羡慕黛玉的聪慧和勇敢,欣赏宝玉的多情和坚贞,更爱他们相知相守的纯粹。纵然众人皆毁谤黛玉不知进退,孤高自许,宝玉也不在意,她在他的照顾下,小心翼翼地独立于大观园之内,成为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长大了,我再翻开《红楼梦》,我爱的,却成了潇湘妃子未入府邸的样子。她登舟未曾入贾府时的风流之姿,没有多心敏感的性格,没有春尽悲花的哀愁,有的只是未悟情爱的女儿之态和只酬知己的旷达豪迈。这样未受爱情改变,没有安全感的她,才是幸福的。

多情不堪多心苦,如果要苦,不如不爱。

她写那首《问菊》的时候,爱的不够深,天真烂漫,一句:“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写尽了高山流水之意,溢出了柔弱的她本不该有的旷达豪迈之气。

可到红楼梦第八十九回,情景,却成了这般:“薛姨妈来看,黛玉不见宝钗,越发疑心,索性不让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之中,常听见有人喊宝二奶奶的。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

到了这个时候,作茧自缚的潇湘妃子,爱得太深,已入情爱之苦,忘记了其他,只用多心酿成苦酒,最后往事如烟,魂归离恨天。而宝玉,亦为她失掉了灵魂。

何事秋风悲画扇?如梦般的悲剧,让人怜惜。在这场爱情里,既然认定了他,何苦怀疑他,让自己在尘世里糟蹋身子,为爱情把泪水流尽。既为知己,何必相疑。既然有咏絮之才,为何不懂得“多情不堪多心苦。”的道理?

一曲葬花吟,是她和他爱情的模样,凄美又短暂。她还了一生的泪水,他遁入空门,与道相伴。宝玉和黛玉的人生,只如初见那般,尘埃落定“何事秋风悲画扇”的结局。多情不堪多心苦,如果重新再来过一梦,少些多心,或许,将会是最好的爱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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