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什么?
是宇宙,是地球,还是每一个人周围十几平方米的空间范围呢?
每一分钟,每一个人都在自己所属的小范围里做着自己的事情,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的时候,两个人、三个人或者更多人的小世界有所交合,他们共同拥有一段时间,共同分享一个空间,再分离,各自回到各自的领地。
杨帆QQ上左西西的头像亮了,那是一张很呆的卡通熊的图案,就和左西西一样。
杨帆发过去一个“鄙视”的表情。
“你最近没出去玩儿吗?”
“没有啊,多冷啊。”
“也没打球去么?”
“没有,天儿太冷了手都冻了。”
左西西搜肠刮肚的找词儿绕圈子,终于觉得差不多不会引起杨帆的疑心了,才切入主题:“也没和韩晨出去吗?”
杨帆听着这个费劲,心想左西西又开始犯痴呆了吗,说了冷啊冷啊冷。他提了一口气这就要啪啪啪打几句训她的话,忽然也意识到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和韩晨这小子出去过了,连短信不经意的也少了很多。前天,还是大前天的打了一通电话也忘记说了些什么就匆匆挂了电话。不过,男生又不是女生,哪有天天黏在一起的,有事儿的时候叫出来不推脱就是好兄弟。杨帆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都是你们女生啊,上厕所都得俩人一块儿去。”
确实如此,杨帆他们班在走廊最边上的那间教室,出了门就是卫生间。可是他们班上的女生仍然要两个三个、甚至四个五个的相互叫上一块儿去,而且特别开心,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有时候他们几个男生闲的没事了就扎堆儿纳闷,最后给了此问题一个官方的标准答案:因为她们是女生。
“你和韩晨又不是没俩人一起去过厕所。”左西西反击,不过这边的杨帆确实也没话接了。
“我说几天不见你,口才见好啊。”
“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事,就是问问。我妈妈来催我学习了,拜。”
左西西的头像倏地暗了下去。
杨帆百无聊赖,觉得没劲也下了线,倒头躺在铺满参考书的床上。
左西西则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从第一自然段看到第二自然段。她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悄悄推门进来,发现这孩子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赶紧劝左西西吃点儿水果或者看会儿电视,要不一起出门去逛逛超市,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压力太大累垮了身体可不行。
“妈妈,要是一个对你特别重要的人,被别人骗了,蒙在鼓里了,你会怎么办?”
“嗯?谁被骗了啊?”
“哎呀,假设嘛。”
左西西的妈妈琢磨了几秒钟,说:“那就告诉这个对你重要的人,在你能保证不伤害他的前提下。”
“怎么可能。”
“西西,你不会,早恋了吧。”
“什么啊。我要学习了,学习了。”
“妈妈相信你自己有分寸,把水果吃了啊。”
左西西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杨帆的名字。
“杨帆,怎样才能不让你受伤呢?”
原来在喜欢的人心中,不论你有多么高大的体魄,多么坚硬的拳头,只要你在她心尖,她都会担忧伤神、惴惴不安。同样,也不论她是否有强大的力量,竟也想要用她纤弱的身体挡在你面前。
何美丽记得小的时候过年,会早早的起床穿上新买的裙子,带上粉色或者红色的头花,央求着妈妈要抹她的口红,然后一家人坐小巴早早的赶去爷爷家。那时候爷爷家还住平房,院子里有几棵果树,虽然冬天里都是光秃秃的,但是大伯给它们枝桠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特别漂亮。一家人边聊天边守夜,零点的时候跟着电视里一起听敲钟声,吃饺子。要忙乎到凌晨两三点才都各自去睡觉。
可是如今呢,午饭在餐厅吃过,爸妈和大伯一家就各自开车散去了,等到晚上五六点再去爷爷那里吃完饭。
就这样。
何美丽把弄着手机和韩晨发短信。
那天韩晨亲了何美丽,时间好像静止了那么几秒钟之后才开始继续流转。韩晨不知道该说什么,上牙咬着下唇,有些窘迫。倒是何美丽先开的口:“我妈叫我去超市买东西,你要不要和我去。”
韩晨支支吾吾的跟在何美丽一边。他也挺恼自己的,一个大男人亲了人家小闺女,还要人家调节气氛、化解尴尬,自己倒羞得和什么似的,连镇定都装不出来。后来韩晨也因为这个特别后悔,事发时候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而且何美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没像偶像剧里哭着喊着什么“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矫情的话。不过,韩晨是真的想让何美丽这样矫情一下。要不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副把那场戏份剪下去作废了一样。
何美丽坐在车上,头靠着一边的窗子。她使劲的往回倒带,好像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小男生缠着自己,每次下午玩儿玩具的时间他都过来问何美丽想要玩哪个玩具,然后挺直了腰板往小朋友堆儿里扎,去给她抢她要的。第一次和男生拉手是三年级还是二年级她不记得了,反正后来就陆续没有间断过。周围的闲言碎语她不是听不见,只不过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确实也没有想到韩晨这么莽撞亲了自己。
“你喜欢韩晨么?”
最近何美丽常那么问自己,但是没有任何答案。
“那你喜欢谁呢?”
仍然杳无音信。
“和韩晨闹到这样,是不是对杨帆太过分了呢?”
这次终于有了答复:“是的。”
“唉,”何美丽叹气,“始终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韩晨的短信总是回复的很快,这让何美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她想清静一点捋清楚却被那“嗡嗡”的手机震动给打断。
“美丽,你够忙的啊,手机从早晨到现在就没闲着。”坐在副驾上的妈妈显然不太高兴,“都上高三的人了,也不知道谁还都跟你一样成天摆弄个电话。”
要是放在平常,何美丽肯定不乐意的顶上几句嘴,再不情愿的收起手机,意犹未尽。今天倒是痛快,她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就把电话扔进书包里。
“我妈不让我老拿着电话,回来再说。”
像是一个不小心抬起的手肘,掀翻了桌上无澜无漪的、盛着满满清水的器皿。猝不及防的,就发现,原来创可贴下面的伤口终于还是在溃烂。
因为一直被掩盖在底下,因为一直刻意的跳过它、忽略它、忘记它。
于是一直真的因为它不存在了。
“何美丽你真是个自私的丫头啊。”
杨帆拉起被子蒙上自己的头,将自己与外面正午的阳光隔绝开来。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再接近与何美丽有关的一切。
不管人还是动物都是趋利避害的,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甚至连孩童都知道,被热水烫过一次便不会再碰饮水机。更何况重重跌到在地的杨帆。
可是就在刚才,这个曾经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女生,这个毫不留情推了自己一个跟头的女生,却以关切的口吻和真诚的姿态,给自己道了迟太久的歉。杨帆本来想笑,但是一头扎在被窝里,鼻子哧溜酸了一下眼泪儿就顺着脸颊滴在了枕头上。
心和大脑,究竟谁听谁的。一直被杨帆圏禁起冷藏的记忆,忽然解封,像刑满之后释放出囹圄的囚徒。此时,不管是倾听心声还是相信理智,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杨帆,承认吧,你一直都没有放下何美丽。
因为太喜欢,所以才更嫉恨。
因为舍不得责备,所以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