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杨和平 / 文 : 大地倚在河畔
初到广州的人,当他刚刚听到这座城市的声音时,或会感到新奇有趣,又或如坠云雾。这里所指不是粤语,而是粤乐曲,也就是从明代孙蕡《广州歌》中所说的“蛮歌野曲”流传演变而来的本地乐曲。它包括了木鱼歌、龙舟歌、南音、粤讴,以及由这些曲艺曲种融合而成的粤曲与广东音乐等。而当他终于感受到这些乐曲的韵律之美,并为乐曲所蕴涵的幽深悲感、恬淡情怀及其精神愀然而思、与之共鸣时,可以说,他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了解了这座城市和其所在的这片土地了。
-1- 温厚情诗:屋檐下飘出的忧伤曲调
在旧时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听到两旁屋檐下传来“粤讴”悠扬又带着忧伤的旋律。粤讴是本地文人雅士在木鱼歌、南音等说唱形式基础上发展而成的粤语民歌。它既可以无伴奏演唱,也可以用管弦乐器如琵琶、洞箫等伴奏,人们在那些抒情的曲词中总能听出人于世间的命运遭遇,感受到男女爱情及历史故事中的悲凉。
这个地道的民间曲艺曲种,用语平实,明白如话,却又文字精练,且适当加入诗词的优美词藻并押韵,因而好语如珠,意境出奇,既通俗又典雅。在体裁上,粤讴的句法长短随意,也不限平仄格律,是一种相当自由的新民歌。演唱时通常是先演奏引子,之后每四句为一节,每节之间奏过门,整首曲子唱完后再奏煞板。演唱者的声调跌宕悠扬,千回百转,令人荡气回肠。
粤讴的始创者招子庸(1786—1847年)将自己的作品编辑成书,收入99题共121首,冠名《越讴》。[1]招子庸是广东南海横沙村人,嘉庆年间举人,曾在山东等地做过几任知县,勤恳清廉,得到百姓爱戴,后被诬去职。他才华横溢精于音律,所作粤讴文辞优美,在民间广为传颂。后来写作的人越来越多,粤讴也就成了此类曲种的名称。当时的粤讴作品,大多描写被侮辱与被压迫的不幸女性的遭遇,以及男女之间的离愁别恨,对之表达深切的同情。粤讴的另一位始创者番禺人冯询曾经与招子庸等六七好友豪唱于珠江之上,江中数以百计游船围而听之。也有一些客居广州的文人如浙江人缪莲仙参与过写作粤讴。可惜冯询及其他人的作品都未见传世。而招子庸则为我们留下了一本最早的粤讴专集。
招子庸是一个悲感诗人。他所撰写的粤讴多是咏唱人的身世命运,表达普遍人性的怜悯之情,充满悲怀愁绪。其中的代表作《吊秋喜》描写一段辛酸感人的爱情故事,一直广为流行传唱。近代学者郑振铎在《中国俗文学史》中评价它为“一篇凄楚的抒情诗,这样温厚多情的情诗,在从前很少见到。”据称这是招子庸根据自己的切身遭遇而创作的,相关的传说谓珠江花艇上一位著名歌妓秋喜与招子庸结为风尘知己,意欲脱籍相从,谁知因欠钱债不堪债主相逼,愤而投江自尽。招子庸惊闻此事异常悲痛,写下《吊秋喜》作哀悼,成为粤讴中最有代表性的名作:
你名叫做秋喜,只望等到秋来还有喜意。做乜才过冬至后,就被雪霜欺。今日无力春风,唔共你争得啖气。落花无主,敢就葬在春泥。此后情思有梦,你便频须寄。或者尽我呢点穷心,慰下故知。泉路茫茫,你双脚又咁细。黄泉无客店,问你向乜谁栖。青山白骨,唔知凭谁祭。衰杨残柳,空听个只杜鹃啼,未必有个知心,来共你掷纸。清明空恨个页纸钱飞。罢咯!不若当作你系义妻,来送你入寺。等你孤魂无主,仗下佛力扶持。
漂泊是普遍的人生状态,也是粤讴唱咏的重要题材。招子庸曾为仕途而客居京都及北方各地,对漂泊生涯深有所感,因此以粤讴反映这种境况都有情真意切的表达。其中《点算好》以景物抒情,充满异乡羁愁,极具感染力:
点算好,君呀,你家贫亲又咁老?八千里路敢就无一点功劳。亏我留落呢处天涯,家信又不到。君归南岭,我苦住京都。长剑虽则有灵,今日光气未吐。新篁落箨,或者有日插天高。孙山名落珠颜槁。绿柳撩人,重惨过利刀。金尽床头,清酒懒做,无物可报。珠泪穿成素。君呀,你去归条路,替我带得到家无。
招子庸的《粤讴》开卷第一篇是《解心事》。这是一首具有格言诗色彩的重要作品。它确实如同格言一样给人以某种劝导与慰解,将其编排在全书之始,吻合作者刊行《粤讴》“普渡世间一切沉迷欲海者”的目的。粤讴因此又被称为“解心腔”,而《解心事》也因此而被广为传唱:
心各有事,总要解脱为先。心事唔安,解得就了然。苦海茫茫,多半是命蹇。但向苦中寻乐,便是神仙。若系愁苦到不堪,真系恶算。总好过官门地狱,更重爱怜。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唔使自怨。心能自解,真正系乐境无边。若系解到唔解得通,就讲过阴骘个便。唉!凡事检点,积善心唔险。你睇远报在来生,近报在目前。
粤讴这一具有浓厚地方色彩的民间文学深得人们喜爱,它以感情真挚、形式优美和富有韵味而打动人。郑振铎推崇这些作品即使是“不懂粤语者读之,也为之神移”。后来粤讴逐渐从羊城的寻常巷陌飘出海外。1904年英国人金文泰将《粤讴》译成英文,取名《广州情歌》,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他认为粤讴就如同希伯莱民歌一样具有不朽的价值。之后又有译者将《粤讴》相继译为葡萄牙语和日语,使其远播世界。
继招子庸之后,粤讴在清末民初又进入一个新的创作繁荣时期。除散见于各种报刊、书籍的作品外,还出现了香迷子编辑的《再粤谱》和珠海梦余生所著的《新粤讴解心》等粤讴专集。后者更是在内容上突破了招子庸的所局限的男女之情,触角贴近时事,譬如劝人戒鸦片、抗议屠杀华侨、反对军阀内战等,这使粤讴具有了更积极的意义。
后来甚至出现了一批运用粤讴体裁宣传革命及其它进步内容的作者,譬如黄鲁逸在《中国旬报》上接连发表《踏青》等粤讴作品,以隐晦手法揭露统治当局;一位署名“拔剑狂歌客”的作者在《羊城报》、《广东报》等报刊上发表了数十首粤讴,内容包括反对女子缠足的《戒缠足》、反对迷信的《风气最盛》、反对官场腐败的《唔怕有罪》等。又如报人郑贯公所办的进步报刊《有所谓报》在1905年我国开展的反美爱国运动中,一直运用粤讴来进行抵制美货宣传。[2] 其中有一首《中秋饼》:
中秋饼,委实系行时,佢要用油糖面粉,边个唔知。制造虽出自唐人,材料有来自异地。睇下饼皮面粉,就系货办花旗。近日传播抵制嘅风气,何处不是?我地饼行用货,总要知机……唉!唔系小事。为国来争气。呢阵我地饼行,唔用美面咯,不愧个爱国男儿。
粤讴的优美曲调曾经缭绕于广州屋檐下,它是这座城市的声音。在粤讴鼎盛时期,城中人无论妇孺老幼大多会咏唱一曲。它和木鱼歌、龙舟歌、南音一样,是城市生活的有机部分。如今,在广州大街小巷已经听不到旧时粤讴的声音了。作为一个富有特色的曲种,粤讴特有的腔调已被融入到粤曲和粤剧当中,成为粤曲和粤剧中带有粤讴余韵的曲牌。招子庸的粤讴已经成为人们记忆中的久远的古调。
-2- 瑰丽乐韵: 街市随处可闻的华美旋律
多么美妙动人的乐韵:《雨打芭蕉》、《平湖秋月》、《赛龙夺锦》、《步步高》、《旱天雷》、《鸟投林》……光是名字就充满诗情画意与生活味道。那些淋漓酣畅的降雨打在芭蕉树叶上如乐曲般的雨水声,那些在三角洲纵横交错的河港湖汊上竞渡龙舟活力十足的喧闹声,还有水乡上空成群飞鸟展翅翱翔而后投入茂密林中的大自然之声,在当中可以一一听出,而任由想象又真实存在的这些画面,也随之跃然脑际。这就是广东音乐。
传统广州人及至珠江三角洲人,每逢喜庆时候譬如婚姻嫁娶、生意开张及重要节日,都会以广东音乐为伴,让那优美的旋律为喜庆营造热烈氛围,增添斑斓色彩。其实,稍微留意就会注意到,这音乐更多出现是在平时:宁静午后从西关深巷传来一曲《双声恨》,悄悄重弹老屋百年往事;入夜时从东山小楼飘出了《晚霞织锦》,轻轻牵动独行者一丝情怀;偶尔在一小摊档前听到《饿马摇玲》,或在茶楼上听到《昭君怨》,空灵飘荡的乐韵,分明带有黑胶唱片和留声机味道。
广东音乐被称为“透明音乐”,它以清新明快华美瑰丽的旋律,生动表现岭南社会生活。这个民俗乐种的起源,与词曲说唱等有关。明清之际,随着商业繁荣和人员交往增加,外来的陕西秦腔、中原古乐、昆曲、江南小调、湖南丝弦等,与本地的古老乐曲及社会文化元素经过长时间的融会演变,最后发展出了本地的曲艺、戏剧和音乐。广东音乐作为特定的地域音乐乐种,正是在这种时空背景中产生。
最早见于记录的广东音乐曲目,据说刊于1867年出版的木刻版《粤讴集》。自粤讴出现之后到20世纪初期,被认为是广东音乐初步形成的重要时期。这个时期出现了丘鹤俦、何博众、严老烈等几位广东音乐的重要人物,据考《娱乐升平》、《雨打芭蕉》、《旱天雷》等广东音乐名曲就分别出自他们之手。有论者说其实丘鹤俦才是真正有据可查的广东音乐启蒙者和发展者,他编著了《弦歌必读》、《琴学新编》、《琴学精华》等一整套音乐常识和乐谱,有力推动了广东音乐的基础铺垫和知识传播。[3] 20世纪20年代之后,相继出现了一大批广东音乐的著述者,他们共同推动广东音乐走向全盛时期。
这个时期的广州涌现了著名的“何氏三杰”,即何柳堂、何与年和何少霞。何柳堂是番禺沙湾人,他在祖父何博众熏陶传授的基础上,精心钻研,陆续编成了《赛龙夺锦》、《七星伴月》等名乐曲。其中《赛龙夺锦》是他在祖父何博众口授的《龙舟竞渡》乐谱基础上整理改编,又与何与年、何少霞共同研究、修改而成的。这首乐曲节奏明快,让人强烈感受到南方城市与水乡独特而浓郁的生活气息,更通过形象生动的龙舟竞渡场面,意象性地表达一种同心协力奋发争先的积极生活的精神。何与年精通琵琶等乐器,有《晚霞织锦》等数十首传世作品。何少霞的南胡、琵琶技法精湛,创作了《陌头柳色》等大量作品。此外,还有吕文成、尹自重、何大傻、何浪萍等“四大天王”,创作了《平湖秋月》、《步步高》、《夜合明珠》、《孔雀开屏》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乐章。这个繁盛时期,广东音乐涌现了大批优秀作者,所创造的乐曲据考多达300首,其中相当一部分至今仍在广为流传。
优美的广东音乐并不仅仅属于广东,它早已飘出了广州城及珠江三角洲水乡,流传至全国各地,更流传至世界。无论是东南亚、澳洲,或是美洲、欧洲,凡有华侨的地方,人们都可以听到广东音乐的动人韵律。
-3- 粤曲是久远生活的永恒留存
对于今日的城市,粤曲是一种久远的生活与艺术,它象征了某种传统。这个专属广州及珠江三角洲的曲艺曲种形成于19世纪中晚期,它的演变始终伴随了这座城市和这片三角洲的近现代化历程,每个唱腔和每个调子,都是此地生活方式的一种阐释,它折射了此地的历史与生活、思想和性格。
粤曲形成的过程较为独特,它并不是从单一的曲艺声腔发展而来的,而是融汇了产生于更久远年代的木鱼歌、龙舟歌、南音、粤讴等曲艺曲种以及粤剧等戏曲的腔调,将本地曲艺与戏曲声腔融为一体而形成的复合型曲种。因此粤曲既有传统曲艺的韵味,又变化丰富,悠扬动听,深受这座城市及粤语地区人群喜爱,成为拥有深厚群众基础的本地最大的曲艺曲种。
清嘉庆与道光年间,称为八音班的小型演唱班子开始活跃于城中及珠江三角洲各地,他们出没于街道、广场、祠堂、庙宇乃至大户人家的厅堂,在锣鼓吹打乐的演奏中演唱。这是称为“八音班时期”的粤曲起始阶段。八音班只唱不演,队伍轻巧,因早期只有八名乐工而得名。后来逐渐发展起来,鼎盛时仅广州就拥有28队八音班子,佛山更有30队之多,还出现了成员扩至24人的大班子。通常八音班的乐工既是乐师又是演唱者,他们演唱的粤曲初具曲艺艺术特征但仍欠缺戏曲艺术手段。清同治初年,开始出现称为师娘的专门演唱粤曲的失明女艺人职业队伍。此后60年间,粤曲进入所谓“师娘”时期即发展成熟期。宝华路初一楼开创的“一几两椅”演唱形式,带动了茶楼曲坛的兴起,粤曲演唱从此有了固定的阵地,并且涌现了不少演唱名家。1917年首位开眼女艺人林燕玉登台演唱,标志着粤曲从此进入“女伶”时期即发展兴盛期。此时期的粤曲完成了历史性的变革,形成了子喉、平喉、大喉三大腔系,腔调贴近生活且完全使用粤语演唱;唱腔音乐不断创新,出现了两腔系混合连接、使用小曲小调等新的演唱手法;形成包括西洋乐器在内的多种乐器组合。20年代初,城中茶楼纷纷开设曲坛,据载以九如、大三元、怡香、建南等八家的上座率最高,被称为“八大曲坛”。此时期的粤曲艺术水平和粤曲艺人的社会地位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成为市民大众喜闻乐听的大众艺术。[4]
粤曲发展至女伶时期,已经广泛渗透于社会生活,茶楼曲坛的兴起及商业的介入,实际上也提供了一种有利于扩展粤曲影响的机制,因此粤曲一时人才辈出,群星璀璨,出现了熊飞影、小明星、张月儿、徐柳仙等一代名伶和吕文成、尹自重、王心帆等一批粤乐大师。他们的作品如《夜战马超》、《单刀赴会》、《秋坟》、《夜半歌声》、《秋娘恨》、《孔雀东南飞》、《花街慈母泪》、《一代艺人》、《再折长亭柳》、《梦觉红楼》等,成为市民争相传颂的名曲,优美的曲调回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1949年全国解放后,粤曲曲艺进入全新发展阶段,艺术水平进一步提高,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1958年,广州市将解放后成立的广东民间音乐团和曲艺联谊会所属曲艺一、二组合并,组成广东音乐曲艺团。这里集中了粤曲的精英与名家,成为粤曲艺术的大本营。此期间,谭佩仪的《姑苏晚咏》、《雷锋塔》、《蔡文姬归汉》、《锦江诗侣》;白燕仔的《武松打虎》、《周瑜写表》;黄少梅的《子建会洛神》、《花木兰巡营》、《王十朋祭江》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唱。还有高胡及筝演奏家刘天一的《汉宫秋月》、《蕉窗夜雨》、《鱼游春水》等都是深入人心的粤调。还有更多的好曲也是在群众中广为传颂。事实上,粤曲更大的阵地在于民间。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粤曲已经成为珠江三角洲地区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其间经历过文革时期极“左”思潮的为害,但在改革开放时期迅速得以复兴,再度繁荣。
值得一提的是,20世纪广播的出现及发展,对粤曲粤剧的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本地电台从一成立起就设置有戏曲节目,每天播放京剧的同时,更大量播送粤剧与粤曲。1935年广州市播音台节目表标出的戏剧节目就有三档之多,其中晚间的节目长达100分钟。电台除了邀请市内著名乐社到台演奏之外,还组织业余曲艺组织在节目中演奏直播。50年代广东电台更是大量播送粤曲粤剧,除了经常邀请当时曲艺界知名艺人白驱荣、李少芳、红线女、罗品超等来台演播,还办训练班发展业余编剧与演播。又在城中有名的海珠、太平、乐善、天星四大戏院轮流进行实况转播,1955年时每周转播达3个晚上,粤曲悠扬动听的乐声透过电波飘荡于城市的夜空。[5]直至如今,粤曲曲艺节目仍然是广播节目的重要构成。
曾经有人提出疑惑,粤曲是否会随着资讯时代的到来,在社会生活的多元化选择中逐渐式微。对此,只要我们深入到市井坊间细细探访,在白云山上和越秀山下,在珠江堤岸和荔枝湾畔倾耳聆听那些“私伙局”的演唱,在海珠戏院和南方剧场用心感受那些粤剧大戏的氛围,或许会得出答案。
广州若作为一种生活观念,首先表现为一种古老情怀,也表现为一种现实情怀,最终还表现为探寻生活本真、追求人生终极价值的意义情怀。粤曲正是广州生活观念的艺术象征,它源自久远的生活,无论日后如何演变,它总会以某种恰当形式继续自身,也将传之久远。
(写于流花湖畔)
※注释
[1]参见陈泽泓编著《广东历史名人传略》广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3月第1版P.305~P.306
[2]参见清·招子庸 撰 陈寂 评注《广东地方文献丛书·粤讴》广东人民出版社P.7~P.9
[3]参见余其伟《广东音乐述要》,转引自黄树森主编《广州九章》花城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P.131
[4]参见曾应枫著《俗话广州》广州出版社2000年8月第1版P.194~P.198;黎田 谢伟国 著《岭南文化知识书系·粤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7月第1版P.21~P.62
[5]参见广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广东省志·广播电视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P.115~P.116
※【摄影师简介】杨和平,曾从事报纸摄影和编辑工作。自由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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