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自行车

看了王小帅十七岁的单车之后仔细回想了一下,自行车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七岁的单车里,那辆自行车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救命稻草,是生活的根基,抓住它才能有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更是一种虚荣心的满足。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他们生活的希望。


记忆中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给小孩学骑车的那种有辅轮的小车,只记得我爸把两个辅轮卸掉后我摔了一跤,就再没有清晰的记忆了,只记得骑不了小车以后就很久没再骑过自行车了。


除了我这个小自行车不算,家里第一辆自行车是红色的,不是什么二八大杠,和现在街上见到的普通自行车长的差不多,只不过要更古板一些。


我妈还在纺织厂里上班的时候就骑着这车。四年级之前我一直是坐在这辆车的后座到路口,然后跟我妈分开,她朝厂里骑去,我往反方向走到学校。


在这后座上发生过挺多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蛮有趣的事情。


最经常的大概是想要零花钱的桥段了吧。往往从还没出门,我就会找各种理由,企图从我妈手里拿到五角一块的零花钱。我妈大多数时候会当成没听到,实在是烦了就朝我吼一句,再不走你自己走到学校。小时候当然会充满委屈和怨气,为什么别人家小孩都有零花钱可以买零食,买好看的文具,我却没有。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妈当街扇了我一巴掌然后头也不回地骑上车就走了,已经忘了那次我为什么那么想要那一块钱,我妈当时想的可能是,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吧。


我们那的夏天总是会突然下雨。有一次就下了非常大的雨,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不断有家长走进学校,在走廊上等着。我等到都快没人的时候才看见我妈套着雨衣又拿着雨伞朝我走来。又坐上车后座,摩托车用的双人雨披我们两个人套在一辆自行车上显得特别大,我用手死死揪着雨披不让风吹起来。雨打在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所以干脆就紧闭着眼,把头靠在我妈背上,风又把我雨披的帽子吹开了,我也懒得去管,反正没有什么差别。到家我们俩都湿透了,第二天我妈就发烧了。我记得我当时想,有个轿车多好啊。


再后来是07年夏天。我爸骑着个新自行车回家了,银白色的喷漆,点缀着一些花纹,链条挡板是黑色透明的亚克力,还有个避震弹簧。很清楚地记得是花了300块钱买的,因为后来这个车被我弄丢了。我长大后第一次骑自行车就是骑的这辆,好看得让我爱不释手,忘了自己长大后再也没学过骑车这件事,那天下午我就骑着它跑了好多地方,像在炫耀。不过只两个月不到,车就被我弄丢在游戏厅门口了。小时候很少去游戏厅,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想去,可能就是这么巧。令我惊讶的是,当我回到家打电话给还在上班的妈妈说,我把车弄丢了,她没有生气,温和得让我觉得是她跟我开了个玩笑,而自行车是被她偷偷藏起来了。


上初中以后开始流行小轮车。我爸又带我去挑了一辆黑色的车给我上学代步用。这个车大概是被我折腾最多的了吧,前架被我撞歪过一次,我爸用他那不能更生疏的修车手法帮我弄直了,他说,我以前可是在自行车厂干过的,这个前架角度得这样。说罢就把前架锤成一个他自己设计出来的角度。车是修好了,不过我也一直没说骑起来更费劲了。


快中考的时候我妈答应我考完了送我个礼物,我自己挑。那时候看了《转山》这部电影,觉得说,有生之年能这样骑一趟应该很酷吧。所以考完了就选了要一辆自行车。买了捷安特风速900,家人们不理解,花这钱买辆自行车干嘛,他们说我妈,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


这车买回来以后每天都会被我擦得铮亮。正逢暑假,每天等太阳快要落山,外面暑气也降下来的时候我就踏上车,沿着沿海公路一直骑,大约9公里就可以到海边了。可惜的是这个海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没有多好看的风景,就只是一片海而已。后来我的好朋友,强,从他姐夫那要来了一辆自行车,我们俩就可以一起骑车了。


有天下午在他家逗狗玩,我说,明天我们去市区吧!骑车去。我也不知道这想法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他满脸惊讶,骑车?有病吧,你确定?我说,试试呗,明天早点起。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们就碰面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爸妈我正要去做一件听起来很傻的事,在38度的艳阳天出去骑车。那天我俩各自骑了100多公里,沿途也不知道多少水是倒在身上多少是喝掉了的,我眼里就只有远处路面上扭曲的空气和耳边呼啸的风声。像我说的,我们那的夏天总能让你措手不及,在回家途中,一辆大巴从我身边开过,我感觉有一团液体砸在我脑门上,正想破口大骂车上的人没素质乱吐口水,然后就发现原来是开始下雨了。比蚕豆还大的雨滴,几乎只用了三秒钟就把我淋了个透心凉。在街边小店门口等雨停了过后又接着上路了,火辣的太阳又烤着地面上的水,我就是在蒸笼里骑车那个包子。回到家看到全身镜里的自己竟然也没忍住笑出来了,我的肤色跟熊猫是一样的。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过后就几乎都是一个人骑车了,一起那么疯过的人终究也会因为走的路不一样变得疏远了。后来我在那条我熟悉的沿海公路上,超过了慢吞吞的小电瓶,超过了不敢开快的女司机,和骑摩托的小伙子拼过加速,也追上了前面的大巴,飙上了可能是这辈子骑自行车能达到的最快速度52Km/h。淋雨,爆胎,常常累得回到家瘫在院子里好久才能勉强手脚并用地把自己丢进淋浴里。


会想骑车是因为一部电影,喜欢骑车是因为在骑的时候我发现了,脑袋里就只有那个目的地,那种无比清晰的感觉,那种一次又一次以为自己做不到但是还会有惊喜的感觉。自行车于我,它是我的财产,我能完全掌控它。可能这是现在看来我以前会喜欢自行车的另外一个原因吧。它让我觉得我的命运能由自己做主。


一开始想就停不住地写了好多,好像还是没有想明白自行车对于我意味什么,可能它也就是个自行车而已吧。有人说,你记忆力真好,一些小时候的事都还记得那么清楚。记得清楚又有什么用呢,它又不是一个可靠的东西,我又怎么知道有些事是不是以前做的梦,而我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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