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莫比乌斯环上的猫
本篇编辑 | 董小姐
插图来源 | ssu_binne
当值编辑 | 玄鹤
今日导读
无法彻底对童年的创伤和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释怀,是阻碍很多郁友放下过去、真正活出自己的一个重要的坎。
希望今天的这个故事,作者的讲述和她的心态,能给你带来启发和新的视角。这是一位20岁的大学女孩,在因抑郁焦虑休学在家期间,对自己过往经历的一次回溯。
她的成长之路,和同龄人相比绝对不算平坦,她的出生就充满了意外、随之到来的是自己充满愧疚感的童年,初中,她就被自残自杀的念头困扰,高中,为了不让父母家人担忧,她独自和抑郁战斗并熬过了高考,高四复读,她更是在自我激励中一步步前进,大学初始,她勇敢选择了休学停顿....
尤为可贵的是,面对这样坎坷的成长之路,她没有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而是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相信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即便是大学休学,也是自己主动选择要去经历和体验的,因为这其中,一定有自己认为值得学习和成长的地方。
在经历这种种考验之后,依然认为自己值得被爱,自己可以去爱,是这个人生剧本留给她解答的终极答案。而她,正在拿到这份礼物。
这是《郁金香》的第109个青少年成长故事
写在最前面,我的爸爸妈妈以及姐姐都很爱我,我是第一次做孩子,我的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我们都有不完美的地方。
我回忆我的过去,不是觉得谁做得好或者不好,我只是想把我的过去分享给大家,希望能够对一些和我性格与经历相似的人、以及爸爸妈妈们,有些许启发。
抑郁的孩子都是一群很善良的孩子,因为他们不愿意伤害别人,所以把刀尖对向了自己。所以我希望,那些像我一样善良的小可爱们,能够更爱自己,并且找到自己的所爱,也要相信你自己值得被爱。
童年:意外出生,我被自己的身份所困我的出生充满了意外,因为,我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但我妈妈在B超检查时,两次检查也只检查出一个孩子,直到我出生时,医生抱出了我姐姐,才发现我妈妈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接着就是一场兵荒马乱。
我妈妈一直说,我是她的惊喜,但这却变成了最初困住我的囚笼。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来我的爸爸妈妈最初是没有想过我的存在的,于是,愧疚和自责就一直在我心里发酵。
我小时候的家庭条件可以说是很差,我爸妈都是那种很有规划的人,他们计划着要一个孩子,却被我的意外到来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他们借钱、还债、拼命上班。我的爸爸那时候还不是很懂事,妈妈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她会忍不住抱怨我的爸爸不顾家,老是出去打麻将,我听见过他们无数次的争吵。
但那时的我,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妈妈这样,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我只是拼命的自责愧疚,我质问自己:
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我要打乱我爸爸妈妈原来规划好的生活?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家庭变得困难,所以才会导致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我还分走了爸爸妈妈对姐姐的爱,是不是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一家都会幸福很多?我不止一次痛恨着我的出生,我想把我自己抽离开,活着就用来赎罪。
初中:中考失利,我想过一跃而下
初中是怎么样的呢?我经常自残,想过自杀。我跟爸爸妈妈说我抑郁,他们的反应就是很典型的家长的反应——“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抑郁?你就是疑心病,你不要网上去搜了就去对号入座。”
或许那个时候,我可能真的没有抑郁,我只是哗众取宠般想要获得世界的关注,不过是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随后,我中考失利,爸爸妈妈花大价钱把我和姐姐送到了一所私立学校,这对于我家真的是一笔很大的钱。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考试失利时幻想着自己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情景。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妈当初对我开玩笑说的一句话:“我看到有个视频,是父母花大钱供孩子读书,把学费全部从卡里取出来,然后让孩子数,孩子边哭,边一张一张数,你说如果我把那么多钱取出来给你数,你会不会哭?”
我还记得我当时笑着跟我妈妈说:“幸好你没有,否则我肯定会崩溃。”
其实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没关系呀,你可以取出来让我去数,我数一半就去死,这样你就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这钱了,把这钱留给姐姐多好啊。高中:为了父母家人,我咬牙熬过高考
就在这巨大的愧疚感之下,我步入了高中。
我从初中的还会和同学们打打闹闹,到高中变成了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是我不想出去玩,而是只要我一想起我妈妈给我交的那钱,我就无法允许自己玩乐轻松起来。
愧疚自责变成了我读书的全部动力,我拼命地学,在父母的期望下,我高二分班去到了一个更好的班。
或许,这就是我高中噩梦的开始。学习的压力、自身的性格、新班级的排外.....都导致我在新的班级极度不适应,我不止一次想要回到原来的班级,却害怕父母失望的眼神。
我愈发的沉默,下课用写作业为借口,掩饰我在新班级的无所适从。我越来越沉默内向孤僻,我渐渐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怪人,我常常接连几周在教室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我独自在黑暗里羡慕着所有光鲜亮丽的人。到了高三,我的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我的记忆、注意力开始严重丧失,我的大脑内空荡荡一片,我拿着笔,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书上、试卷上的文字好像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向我扑来。
我不止一次在那硕大而拥挤的教室里感到空白和窒息,手心的冷汗让我抓不住笔杆。无尽的恐惧包裹着我,我每天都在想,我能不能休学?能不能去打工?我洗盘子、端茶、倒水都行啊,只要不让我待在学校就好。
我无数次在想,我为什么不能去死,我幻想着自己从学校的天台上一跃而下。
我知道自己应该去接受心理干预。但学校的封闭式管理,意味着我一旦选择干预,那么同和我备战高考的姐姐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周末,我和妈妈的通话越来越沉默,到后来,我几乎是格式化的说,我很好,我就是每天学习嘛,甚至到了后面,我还可以语调上扬,边说边笑。
我反复地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呀,你可以把它当做赎罪嘛,你要是从楼上跳下去,那你姐姐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她的同学?她在学校里受到指指点点怎么办?要是你爸爸妈妈真的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真的确诊了,又让他们怎么面对亲人朋友的眼光和那些流言蜚语呢?
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熬过这个高考,至少不要影响姐姐的高考。
真的很庆幸,我熬过来了,我还记得高考完的那个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哭得崩溃,我哭我艰难的高三,哭我不知在何处的未来,哭我的死里逃生。
随后,高考成绩下来,不出意外,我考得一塌糊涂。
爸爸妈妈同时操心着我和姐姐的志愿填报,妈妈以为我会难过,我说还好啦。其实,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觉得我能够活着过完我的高三,还超一本四十多分,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很棒了。虽然可能比平时成绩糟糕了很多,不过,已经很好了。复读:自我激励,我走过漫漫长夜
远离那个令我窒息的班级,没有了高压的环境,我觉得我慢慢恢复过来了。
在高三结束的暑假,我选择用蹦极作为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我不断地用洗脑式的语言激励我自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总总譬如今日生。”
我告诉我自己,从蹦极的那50米高台上跳下去的那一个瞬间,以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随后的我便是全新的我,没有伤痛,没有恐惧,带着对未来的勇气,去面对我十八岁之后的人生。
后来,或许是我的不甘心,又或者是我爸爸妈妈的不甘心,我踏上了复读的道路。
在我读大学以后,尽管我对所有的人都说,我的高四很好,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很可爱的室友,我觉得我高三的创伤在我的高四得到了一些治愈。
但事实是,在高四的前期,我也不止一次的崩溃、不止一次的陷入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吃东西反胃用葡萄糖吊着精神状态的境地。
或许是那次蹦极有用吧,我开始学会在陷入负面情绪漩涡时打断自己,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反复不停地默念同一句话 “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其实我自己还在后面默默的为它补了一句 “不要乖顺的选择死亡” 。
复读期间,我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情绪不好就去操场跑步,到了高四的后期,我的成绩维持在了一个挺好的水平。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正反馈支撑着我的高四,让我在不知道未来在何方,不知道努力究竟是为什么的情况下,坚持到了最后。
实话说,在高三、高四的两年时间里,我学会最多的是粉饰太平,我学会了若无其事地对我妈妈笑着说我很好,我学会了把难受和痛苦当做玩笑话讲给我妈妈听。
还记得高四快结束时,我在教室外的阳台上跟妈妈打电话说:“妈妈,我感觉我不知道我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妈妈开玩笑地跟我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当是为了我而读书吧。”其实当时我听着并没有觉得是玩笑,反而觉得有一种浓稠的悲哀,可我还是笑着回答我妈妈:“哈哈哈哈,好呀。”如今:勇敢休学,我相信这就是我最好的路
故事讲到这里,也基本算是我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后来,我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大学,开始我的新生活,然而,那些捆绑在我心灵之上的锁链,它们依然牢固。
我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我的嘴角总是习惯性的微微上扬,然而内心却毫无喜悦的感觉,我的身边弥漫着恐惧:对看到父母失望表情的恐惧、对未来一片混沌的恐惧、对发现自己再也难以建立亲密关系的恐惧……
于是,我开始用满足别人的期待来逃避这种恐惧,我用学习来麻痹我寥寥无几的痛觉,我好像一台残破的机器,为了满足生产的需要,超负荷的运转。我开始希望我可以早日报废,至少就不会恐惧。
我渐渐习惯了超负荷运转自己,自虐般的享受着磨损自己的快乐。
我慢慢的把自己掏空了,我像气球一样飘起来了,但我不能飞上天空,因为爱与责任像锁链一样紧紧的把我缠绕。勒痕让我感到疼痛,也唤起了我寥寥无几的灵魂,我开始挣扎。
我开始独自去做咨询、去见医生、开始吃药,又独自熬过严重的药物副作用的发作。我想要解开锁链,但不想告诉任何人,我害怕身上出现更加密密麻麻的伤痕。
严重的药物副作用让我短暂失去了逃避进学习的能力。我呼吸不畅、胸闷心悸。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我要暂时休学,因为我知道,我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重新整合自己。
2023年六月一日儿童节,我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了父母,并办完了休学的所有手续,我开始独自踏上一条寻找自己道路的旅程。
我依旧乖乖的按着医嘱吃药,接受心理咨询,因为我身上的是锁链也是责任。
我想慢慢的做回一个正常人。
我对着我身边的人没心没肺的笑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娇憨的撒娇,看她们开怀大笑。
我开始重新迈入了叛逆期,我把昵称改成了“叛逆期小孩”,很多朋友打趣我:哟,你还叛逆期,我觉得你挺乖的呀。
“很乖的一个女孩子,我觉得你就是太乖了。”
是的,从小到大,我听过太多这样对我的评价。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我一直按着爸爸妈妈的期望而前行着,只是如今,我想找回自己。
我想给我自己一点时间,去填满我自己,让我的脚可以踏实地踏上这块坚实的土地,我想慢慢的解开一些本不属于我,却又被我强加于身的锁链,我想和死神好好告别。
敲下这篇文章时,我正休学在家,我不确定我是否做到了,但现在的我,在认真的服药,在坚持去看心理医生,也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一点点的在努力好起来。
所以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尽管我的路或许曲折一点,难走一点,但我相信这就是我最好的路。
用一句前两天我看到的一句很喜欢的话作为结尾吧:
“人生的剧本你早在天堂就看过了,你之所以选择这个剧本,是因为这一生中有你认为值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