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梓本
沉沦在北方的漫漫寒夜里,李陵无疑是孤独的,他送别须发花白的苏武离塞,看着苏武的眼里饱含激动的热泪,握着毛秃节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内心更是凄凉。
十九年的等待,苏武算是如愿以偿了,可是他呢?
“李小将军,与我一同回汉吧!”
“归汉谈何容易,有人为你守候,而我却没有家了,孑然一身又能何去何从?”
夜色凉沁肤里,鸦啼萦耳,他依旧怀念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他想他念为天下重持操戈,可是再无机会,他终究成了叛国之徒。月色冷冷,他的思绪亦起伏不定,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李陵和他爷爷李广一样,非常善于骑马射箭,很得汉武帝赏识。如果飞将军李广没有自尽而死,也许李陵不用那么拼命证明自己,可是历史总是残酷的。
他就像孩子想拿个好成绩证明自己的努力,李陵希望自己可以证明李家仍有那个能力为皇家鞠躬尽瘁,李家仍能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汉朝因为匈奴入境而恼怒不休,这刚好给了李陵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他厌倦了配角,他想重塑爷爷的辉煌战绩,所以拒绝了为大军押送粮草的工作,话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怀揣着梦想,向自己的目标摸爬滚打。
而他为这一天早早做了准备,虽然他没有当过主帅外出打仗,可视察匈奴地形可没少做,兵书也没少读。
御前,汉武帝凝视着台下跪下请命的李陵,摩挲着下巴看着这个年仅二十的却铮铮铁骨,满目英气的男儿,听到李陵的单独带一支军队,分散匈奴人的注意力,期翼为剿灭匈奴出一份力的话语,他龙躯一震,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看着阶下一心赤忱的李陵,他虽然欣赏这个小伙子,却不能给予足够的信任,汉武帝松了口表示现在手头有点紧,没有太多多余的兵力可以另派。
李陵立即表示可以以少击多,带着五千步兵都可以杀到匈奴单于的王庭里去。
汉武帝大为感慨李陵的决心,于是同意了李陵的请求,同时下诏给驻守居延的强弩都尉路博德,让他率军迎接李陵的部队。
路博德曾做过伏波将军,他觉得这样去接迎李陵没有面子,跟着乳臭未干的稚子打仗有些不太光彩,这个精明的路博德上书皇帝:“秋天正是匈奴马肥时节,不能与他们打仗,臣愿意留李陵住下来,等到来年春天时,我们各自率领五千精兵从酒泉、张掖出发,从东西方向上攻打浚稽山,一定可以活捉单于。”
汉武帝接到上奏后怀疑是李陵说过大话又后悔而唆使路博德上书,就这样一颗怀疑的种子种在了汉武帝的心中,无时无刻不等着发芽成树。
也正是这后援断了李陵一生的名誉。
李陵不愿意当配角,谁又想当替补呢?
尚不知人心不古的李陵带着他的五千兵马在浚稽山扎营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遭遇了匈奴人的主力军队整整三万人,幸运的是他扎营的地方很巧妙,两山之间,他用大车作为营帐,然后出营列阵迎兵,前进的匈奴兵被汉军雨点似的箭射的像刺猬,死了几千匈奴人,李陵这边士气大涨,匈奴兵则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匈奴大单于召集八万大军专攻李陵这山丘数千人,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李陵看到对方人数太多,便率兵退到一处山谷之中,严防死守,只等援军打得匈奴兵丢盔卸甲。
或许是匈奴大单于发现了什么,隐隐有退兵之势,几千军队对几万匈奴兵,苦撑了几天,此时匈奴退兵可是福音啊!可没想到这时候偏偏汉军这里出了岔头,哪场战役都有背叛的人,可是这时候出现一个将李陵的军队没有援兵的弱点披露出去的叛兵等于给这整个队伍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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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他们边战边退,最后射光了弓箭,连战车都不要了。没有了武器,但是没有人放弃,砍下车辐当武器,且战且退的退到了山谷之中。大单于看到汉军没有退路了,便下令封住出口,从山上往下面扔石头,汉军是伤亡惨重。
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汉军的战场之上,李陵决定擒贼先擒王,活捉大单于,一个人深入敌军活捉头领谈何容易,他最后手捂着不断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归来。
半夜的时候就打算击鼓突围,可鼓怎么敲都没有敲响。也许这鼓声就是战败的预兆,可惜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了激越的鼓声,他孤身一骑,率领着近千兵士冲入敌军,战场上抛洒着男儿的热血,长风鼓动着他的战袍,挺直的背脊在荒漠山谷中决然而立,萧索但不颓废。
这个刚强的汉子最终还是降了,不是为了保命,他准备伺机为汉朝建立奇功伟业,至死不忘记。假降的道路是艰辛的,从下马受降那一刻起,那个壮志凌云、桀骜不驯的青年才俊就将坠入漫漫黑夜。
汉武帝因为听到李陵投降的消息十分愤怒,朝中除了太史公司马迁亦无敢求情之人,太史公也在汉武帝的愤怒之下被施以腐刑,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千古定律。
悲剧的开头或许就是这么的戏剧性,汉武帝后来冷静下来,觉得李陵兵败主要没有得到及时救援,或是假降,命令老将率部深入匈奴境内寻找李陵,可是被抓的匈奴俘虏说李都尉已经死心塌地地在帮单于练兵,准备对付大汉。
汉武帝勃然大怒,他想我对你小子已经仁至义尽,那就怪不得我了。下旨,“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灭族,满门抄斩。至此,陇西名门李广一族灰飞烟灭。
李陵他没有想到他满腹的抱负,满腔的热血期许,得到的是全家被诛的消息。他只想仰天长笑,一门祖孙一生戎马,一心为国,可最终的归宿居然是满门被诛,笑声只如杜鹃啼血,声声撕心裂肺,哭得是肝肠寸断。
就因为一个“李”姓,满门的家眷被那个叫李绪的为匈奴练兵的汉朝都尉背了黑锅,他找了个机会杀掉了李绪。可是他的悲怨却再难以曲解。那个头顶显赫家族光环的将门之后再也不复原来的光彩。
连角四起的四面边声,距离中原遥不可及的大漠深处,塞外的月亦是汉中的月,而身着胡服的他却再难回头,度日如年又怎样,思乡心切又如何,除了满脸纵横的泪,只得深深吟唱:“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