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可很少有人有勇气当自己的导演,想选择平淡,又怕日子过得寡淡;想选择荣华,又怕承担失败的风险,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于是乎,走众人走的路,干大家干的事,认为这样便不会错。可是,选择对的,不一定没有遗憾,选择错的,或许还有别的机缘,唯有选择爱的,才会终其一生的时候,不后悔的闭眼。
(一)为什么总唱悲伤的歌
小酒馆来了位年轻的流浪歌手,他给唯一的故事唱了片尾曲,也给自己唱了开篇。小酒馆多了一个人,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朝气,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拥挤。
“你以后就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了!”我和流浪歌手把我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他年轻,他上铺,我年老,我下铺。他很知足,由于一些基础的劳动岗位被人工智能抢占,现在的流浪汉越来越多,政府虽然建立了收容所,但是很少有流浪汉愿意去“狗房”(流浪汉给收容所的别称)。
“好好洗洗,晚上正式唱歌了,别紧张,别让客人问我要精神补偿就行!”他有些腼腆,我说话的时候,他只是“嘿嘿”地笑着点头,所以一时间我也没想问他过多。
洗漱完毕,换上新买的衣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本来面貌,他长着一对褐色的眼睛,盯着看时,既有年轻的灵动,也有青春的忧郁。头发是简单的黑,T恤是纯真的白,一条破洞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板鞋,构成了最简约的装束。
“ 起码我得知道你的名字吧,总不能叫你流浪小子!”我试探着问。
“ 我……我叫吴,姓愿意……不对,我姓吴,叫愿意。”他紧张地抓着衣角,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像是一条想要喷薄而出的青龙,他这紧张的样子着实让我有点担心,晚上他唱歌时会不会跑调。
“好啊,小吴,那我先试用你一周,如果可以,咱们继续合作!”
“ 嗯嗯,听老板的!”他对点头运用得特别熟练,每次都非常用力,好像他的人生里一直都是“同意”。
酒馆已经开业一年了,店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自己对酿酒也有了心得,可以酿造和配制作用更加广泛的酒,满足客人多种饮酒需要。
晚上,有一对情侣来了我的酒馆,男生潇洒帅气,女生漂亮美丽,看得出,两个人正在热恋呢。他们坐在酒馆的中央,昏黄的灯光打到他俩身上,特别温暖,而他俩几乎每过30秒就忍不住接吻一次,他们点的酒是“永生难忘”,会把喝酒期间说的话、做的事记得特别清楚,就像开了挂的CPU,使人跨过记忆曲线,记住生命中的美好。
这款酒在恋人之间卖得特别好,尤其是结婚的时候,常常需要提前预定,但也奇怪,随着这款酒的热卖,“忘我心忧”也非常畅销,真希望喝“永生难忘”的与喝“忘我心忧”的不是同一拨人,不然记忆得遭受多少摧残。
两个小情侣看到有驻唱歌手,就让小吴唱首情歌助助兴,可小吴憋红了脸,还是难以开口,男生有点着急,女生有点生气,男生说:“能不能唱,不能唱就别占着地方!”女生说:“哎呀,亲爱的,好扫兴呀!”
我不好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给予小吴鼓励。琴弦就在这时拨动了,我知道小吴要发挥了,可是接下来却让我大跌眼镜,只听到小吴唱道:“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想要逃,逃到天涯和海角,躲进别人的怀抱……”男生登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打,尽管我已经感受到了“杀气”,但还是晚了一步,男生一拳打在了小吴的左脸上,吉他弦绷断了,一声刺耳的清脆过后,小吴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搂着那把吉他不说话。
“你他妈的唱得什么歌呀,跟出丧一样!”
“你干什么?他唱得不中意,你可以让他不唱,你凭什么打他?”我怒目而视。
“老子想打就打,我还要你们酒馆赔偿我损失。”男生觉得在女朋友面前跌了份,气焰更盛了。
“想打就打,你问过警察吗?”我朝着他又走进了一步,店里其他顾客都静静地看着我和他的对峙。
“老子不在你这喝了,什么破酒馆!”男生拉着女生摔门而出。
我抓紧把小吴扶起来,看到他左脸青了,也肿了,像是练了一半的蛤蟆功。
“真不好意思,搅了你的生意。”小吴向我欠了欠身子
“你没什么大碍吧,先回房间休息下吧。”我扶着他回了卧室。
酒馆的客人因为这一场意外,氛围被破坏,也都早早散去,关上了门,我拿出自己的小药箱,打算给小吴上点药。
等我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小吴用被子蒙着头,在轻声啜泣,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把他的被子掀开,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看到我手里拿着外敷的药物,眼睛里有点意外和感动。
棉棒沾着红药水一碰到伤口,就听见小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是他忍住了一动不动,就像刚入伍的新兵,身子虽然被蚊子咬,蝎子叮,军姿依旧挺拔。
“疼吗?”我说话的气息在他的脸上游走,
他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热恋的小情侣不应该唱欢乐点的歌嘛,为什么要给他俩唱这么伤感的?”
“我就会这种类型的歌,我唱这样的歌能走心。”
“你一首也不会唱欢乐的歌嘛,比如最近刚流行的《开心魔法》?”
“没经历过的歌,我不会唱!我到现在,还没感受到欢乐的滋味,我唱不出来。”
……
20多岁的年纪,说没经历过欢乐,着实让人有点惊讶,本来想多问一些,就在我沉思的10多秒中里,小吴已经睡着了。
(二)勇敢,不过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小孩子总点头是乖巧;大人总点头则是唯唯诺诺,小吴就应该属于那种从小点头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对吃的没要求,对穿的没讲究,对每天的生活也不做规划,唯独谈到音乐的时候,他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一早,小吴的脸不怎么肿了,只是嘴角还有点红,像是一块天生的胎记。他帮我开门、打扫卫生,整个人比较勤快,而我则负责做早饭。
早饭是一顿蟹肉面。渔民辛苦了一夜,把刚抓来的新鲜海货摆在附近的码头上卖,这是一天中的高光时刻,海上的朝阳生机勃勃,海岸上的海货活蹦乱跳,有横七竖八的螃蟹、有手掌大小的龙虾、有鱼鳞反射着晨光的海鲈鱼、有吐着水泡的小乌贼,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等到三文鱼。
我相中了两只螃蟹,海里的螃蟹比较大,像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我熟练地把螃蟹的壳翻开,然后劈成两半,蟹黄就留了下来,特别像蛋糕店融化的芝士,我喜欢把螃蟹炒一下,这样去腥增香,待到把螃蟹炒得红了,便可以加水煮面,真的不用加任何调料,世间上的任何一种调料都亵渎了这两只螃蟹的鲜美。
面白蟹红汤清澈,小吴连吃了三碗,这次他笑着说:“真好吃呀,这下我终于能感受到一点快乐了。”
早上听歌的人少,小吴就负责给客人上酒,毕竟我年纪大了,在吧台站一天就够累了,晚上呢,小吴也是客串服务员,需要有点歌的他唱歌,没有点歌的他送酒。
太阳快要掉进海平面的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人过来了,他的发型比较正统,像是一位公职人员,手里提着公文包,坐在了吧台上,点了一杯最烈的酒,想是平时上班压抑久了,过来刺激下麻痹的脑神经。
“愿意?”这位顾客发现了小吴。
小吴则低着头尽量躲闪。
这位顾客还是拉住了他。
“愿意,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干这活呀!”
“我……愿意。”突然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老板,我叫杜算,是咱们区国税局税务科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那我放你半天假,小吴,陪朋友聊聊吧。”
“不用,老板。”
“怎么不用,老板都发话了,你还敢不同意。”
小吴还是被杜算摁倒了吧台边的座位上。
“你走了后,科里的人都觉得挺惋惜的。”杜算点了一根烟,幽幽地抽了起来。
“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跟科长说说,我跟科长,铁着呢!”
“我不喜欢那,那地方太压抑了,我不适合干。”
“ 谁天生就适合呀,你看看我,不都是一点一点改变的嘛,怎么样,刚刚科长私下告诉我,准备提我当副科长。”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脸上泛起了红晕。
“回去吧,我罩着你!”杜算一把搂住了小吴的肩膀。
“算了吧,好不容易迈出一步,怎么能迈回去。”
“你想想,你为了考个公务员,付出多少努力,想想你爸,如果你爸知道你辞职了,他得多伤心。”杜算看起来还算诚恳。
小吴把头埋进胳膊里,像是在堵自己的耳朵,也像是消化痛苦。
他俩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酒,随时给他俩添着,杜算喝的是烈酒,渐渐地有点喝大了,小吴叫了辆车,设定好杜算家的定位,小车便自主地行驶。
“今晚喝了多少钱的酒呀?”小吴有点怯生生地回答。
“你喝酒还要啥钱,没事。”我没有抬头看他,继续擦拭着我的吧台,等到我抬眼的时候,小吴已经不见了,只是酒吧的两扇活页门来回晃动。
小吴一晚上没回来,我一晚上没睡着,他的手机落在了床上,也没法接通。大概早上4点多钟,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小吴回来了。托着一身的疲倦,眼圈黑肿,是跟人打架了还是熬夜了?他啥都不说,拿着三百元说:昨天我和杜算的酒钱。
我主要怕他做什么坏事,急切地问他:“昨晚去哪里了?在哪挣得这么多钱。”
小吴嘿嘿笑着说:“去了地下拳场。”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特种兵退役的战友跟我讲过“地下拳场”的规则:自己先去拿着钱去换筹码,然后找个拳台坐等挑战,或者去挑战别人,赢了就能拿走对方的筹码,不区分重量级,不划分年龄段。
“你哪来的钱去换筹码?”
“我的宝贝吉他呀!”小吴举起他的吉他,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会功夫?”我惊讶地问道。
“嘿嘿,小时候跟着我爸练过,我自从辞职后,每次吃不上饭就去拳场打一次。”
“那上次那个男生打你,你怎么没还手呀?”
“那个……他不是顾客嘛!”小吴挠了挠头。
我年轻的时候,酷爱摔跤,曾经在一节体育课把全班男生摔了遍,算起来也是“武林中人”,听说小吴会功夫,自然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没提留的事,小吴也没提走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合作了起来,人和人这样相处,能有这样的默契,可以说很舒服了。
正式录用小吴后,我还是想搞点仪式,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个员工,有天晚上,客人走得比较早,我拿出自己珍藏的42度,请小吴喝两杯,算是入职仪式啦!
我俩坐在酒馆的门口,看着星辰大海,喝着自酿美酒,那种豪情就像眼前的海浪,在胸中一波又一波的荡漾。
“人要是能和大自然一样就好了!”小吴发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
“为什么?”
“因为大自然从来不吝啬它的拥抱,无论你做得对错,它都会鼓励你!”恰好此时,海风拂面,小吴张开怀抱,扬天笑着说:“风,就是大自然最真诚的拥抱。”
“没有人鼓励你嘛?”
“有人鼓励过,怎么可能没人鼓励过呢,可是鼓励我干我不喜欢的事情,比如考公务员。”小吴冲着我笑了一下,主动拿起酒杯碰杯。
“你爸妈呢,也是这个意见?”
“我从小没妈,我爸从小把我养大,他是个居无定所的拳击手,吃够了漂泊的苦,所以一直想让我稳定。”
“你爸还是爱你的!”
“ 对啊,就是为了回报我爸的爱,所以才硬着头皮考公务员。”
“现在为什么又辞职了呢?爸爸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爸现在在给别人当保安,估计有钱人还是信不过人工智能吧。”小吴喝了酒后,其实话也不少,“至于辞职,主要是自私,想自己好好活一把了。”
“来,活出自己也是好样的。”我顺势安慰了下小吴,举着杯要和他一饮而尽。
小吴听到我这话后,眼睛瞬间红了,盯着我说:“你也这么认为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使劲地点点头。
酒逢知己千杯少,世人终有沉醉时。
……
“你想活成什么样子?”趁着意识还清醒,我还没忘了这个问题。
“我想当歌星,唱歌!”
“我想当歌星,唱歌——”小吴踉踉跄跄站起来,对着大海大声呼喊,积蓄许久的压力就在这一刻尽情爆发吧!
我也受到了刺激,站起来大喊:“唱歌!唱歌!唱歌!”
大海是个宽容的长者,它不怪我们打扰它的酣睡,此刻我们是别人眼里是疯子,在大海眼里是孩子。
(三)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起点
不知道怎么回到酒馆的,反正醒来的时候,我俩都在床上,我一抬头,他的一只脚从上铺耷拉下来,正中我的鼻头。
“哎幺!”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把小吴惊醒了。
看着我捂着鼻子,小吴一个翻身从上铺跳下来,连忙说:“怎么了?”
确认我没有大碍后,做早饭的任务就被小吴抢了下来,这次他做的是鱼汤面,鱼是马鲛鱼,汤炖得浓白,面煮得爽口,一碗鱼汤下肚,酒便醒了七八分。
这天中午人比较少的时候,小吴找到了我说:“老板,我想每周请一天假?”
“怎么了?”
“我想着每周去街头唱一会儿,听听路人的反应,说不定有哪位星探发现我呢!”小吴开着玩笑说,但是态度是认真的。
“好呀,本来每周就是有休息的。”我很欣慰,凡是坚持梦想的人都很可爱。
小吴定在了每周六,去区文化宫的十字路口唱歌,他不怕陌生人的冷眼,却怕熟人的问候和关怀,尤其是那句:“你怎么干这个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小吴已经能够笑对熟人的问候,毕竟脸皮是可以锻炼的,但是脸皮再厚,他也怕遇到一个他无法躲避却又不得不躲避的人——父亲。
有天晚上,我关上了门,去听小吴唱歌,文化宫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昏黄的路灯,把小吴的身影拉得特别高大孤独,一首《梦想,你能对我好点吗》听得人心里隐隐作痛,其中有一句歌词特别打动人:“有人说你是妖女,劝我把你放弃,而我却至死不渝,只期待你给我一个拥抱、一句耳语。”
静下心来听歌的人不多,但是小吴似乎也有了10来个粉丝,他们围着小吴,手持廉价的荧光棒,大概也是一群坚持梦想的人吧。
“愿意?”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小吴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收起吉他就要就要夺路而跑,可还是被那个声音拉住了。
他是个壮实的老头,肩膀浑圆,两鬓斑白,咀嚼了生活的苦,声音沧桑得让人心疼,高高隆起的背,像是驼了一座微小版的假山。
“你想去哪?你怎么干这个了?”就连严厉,也带着沧桑和沙哑。
“我……我……辞职了!”
“什么?”声音又变得惊恐,像是濒死之人,看到手中最后一根稻草正在被虫蛀,“杜算和我说了,我还不信,这两天一直在找你!”
“我干那个不开心!”
“街头唱歌就开心了?你是不是疯了?我辛苦养你长大,就是为了让你当个流浪歌手嘛!”声音开始嘶吼,像是一只暮年的雄狮,想要重振山岗。
“我干这个开心。”小吴的情绪也慢慢上来了。
“混账!难道咱们父子俩吃的流浪的苦还没吃够嘛!”声音开始带着哭腔,一巴掌扇在了小吴的脸上,力道很大,小吴差点没站住。
“你就知道打,看不上我,就打死我吧,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小吴又迎了上来。
我觉得我得出面了,我拉着和那个壮实的老头,说道:“老哥,小吴现在是我的员工,咱们三个在大街上站着也不合适,去我那坐坐吧。”
……
回我酒馆的路上,父子俩一言不发,我也满是尴尬,一进酒馆,就忙着招呼小吴和他爸,我知道上酒不合适,一时竟没有合适的饮品。
“来一杯二锅头就行!”沧桑的声音里满是生命的卑微。
我把自酿的42度端了上来,笑着说:“尝尝我自酿的二锅头吧!”
小吴他爸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习惯性地皱着眉、眯着眼,这是喝劣质酒喝习惯了,自酿的酒非常顺口,不会这样呛喉。
杂乱的胡须一看就不怎么修剪,还沾着晶莹的酒滴,说道:“明天跟我去你科里,找你科长求情。”
小吴不愿说话,低着头,摆弄着他的吉他。
“我说话听到没有,你他妈的聋了?”
小吴继续摆弄他的吉他,依旧无动于衷。
老头像是被羞辱了的老虎,顿时发威起来,一把攥住小吴的吉他,连带小吴本人,纠了起来,吉他的弦砰砰断,然后是吉他柄咯吱咯吱作响,最后吉他被他爸完全扯了过来,一拳砸了个稀巴烂。
“你干什么?”小吴又哭又吼,抱着他的碎吉他泪如雨下。
“断了念想,就回去好好上班。”
“我死也不回去。”
“让你他妈的顶嘴。”小吴他爸又要站起来打,被我一把拉住,但是脚还是踹了出去,把小吴踹得仰面朝天。
小吴轻声啜泣,老吴长吁短叹,就这样,两个人坐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躺在地上睡着的小吴被老吴一把提溜起来,说:“走,找你们科长去!”
小吴拧着脖子说不去,可哪有他说了算,被父亲一把又一把地推出了门口,把门一关,我也跟着走了出去,生怕小吴和老吴发生激烈冲突,二来老吴提前也和我说了:“老板,你比较有文化,明天去找科长的时候,你也帮忙说说话。”
老吴和小吴到了区国税局税务科门口,正遇上上班高峰,公务员们身着考究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无论生的怎样猥琐的人,穿上这身衣服,都会平添几分帅气。
“叔,你来了?”一个清脆地声音传来,原来是杜算。
“啊……啊,小杜,你们科长在吗?”老吴回答的有些尴尬
“在,在,跟着我走吧。”
大气的国税局办公楼,让每个进入的人说话都压低了三分声调,生怕惊动了这个陌生又壮观的地方。
老吴一边走,眼睛也没停下,时不时地四处张望,这个地方以前是儿子工作的地方,现在儿子却成了一名落魄的流浪歌手,嗨……
“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账目没问题嘛?”还没走进科长的办公室,就被科长的大嗓门推出了门外,杜算还要签到上班,我们三个坐在了科长门口的一张两人座的板凳上,默默等待。
“老板,你看看,以前我儿子在这工作,在这工作多好!”老吴脸上洋溢着自豪,也有点失落。
“嗯嗯,在这工作确实挺好。”我点点头
“你当酒馆服务员、你当流浪歌手,能有什么出息呀!”老吴用手指点着小吴的头。又觉得有点不礼貌,然后对我说:“老板,你不要误会,小吴这孩子应该有更好发展。”
我听了笑着说:“是呀,年轻人嘛,哈哈!”
终于等到科长一个空当,老吴拎着小吴站起身,在门口准备酝酿下情绪,突然一个小伙子匆匆忙忙绕过老吴和小吴,推门进去了。
老吴和小吴又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科长办公室没人了,老吴这下没有酝酿情绪,甚至衣服也没象征性地抻一下,拉着小吴,带着我,直接进去了。
科长正在端着杯子喝水,放下水杯的时候,发现面前突然站着三个人,吓了一大跳:“你们是谁?”看到小吴后,又看看我们两个老头,科长估计猜出了来意,转而和蔼地说:“小吴来了,有什么事吗?”
“科长,我是小吴他爸,孩子不懂事,是我管教不好,我都不知道他辞职,经过我的教育,孩子已经知道错了,您看能不能重新录用他。”老吴的声音充满了迫切,也卑微到了极致。
“这个不好办,小吴是主动辞职的,国税局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呀!”科长面露难色,老吴神情惶恐。
“科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家小吴吧,这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母亲便去世了,我们爷俩好不容易有条活路。”老吴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说了一句:“爸,没必要这样,我不想来这。”
“啪——啪!”
这是我见过最狠的耳光,两耳光扇得小吴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渗出了血。
“跪下!给科长跪下!”老吴的眼睛里噬满了泪水,盯着小吴,小吴慌了,没有丝毫意识,只是跟着父亲的口令做,双膝跪地。
科长并没有绕过那宽大的办公桌去扶小吴,点了根烟,轻声叹息。
“科长,小吴这孩子聪明,对财务报账很懂,看看科里能不能安排一次录用考试。”我也帮忙搭话,从长辈的角度来看,来这工作确实不错。
“对财务报账很懂?有多懂?当时在科里怎么没看出来?”科长有了兴趣,就觉得有戏了。
“快说,快跟科长说呀,你对财务报账有多懂?”老吴催着小吴说。
“我……我……在学校学过。”
“那先试用一周吧,如果可以,就转为合同工。”
老吴自然不会区分正式工和合同工的差别,只是看到科长点头了,心里便一阵狂喜,点头哈腰地说了好多声“感谢”。
(四)左右两难
小吴正式上班了,可是却迎来了同事们的冷眼相对,因为以前大家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正儿八经落编的国家公务员,而现在小吴只是一名随时可以被解雇的合同工,连同事们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全局上下,只有杜算还叫小吴的名字,其他人只是叫他“小吴”,用一种上级的语气。
小吴虽然心里憋屈,但一想到父亲当初求科长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好好表现,老吴为了方便看儿子,接替了小吴,到了我的酒馆工作,两个年龄相当的老头开酒馆,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一天,科长把一摞资金流水让小吴做账,小吴知道,科长的考验来了,都是些正规合法的流水,只要稍微熟悉业务的人都能搞好,小吴自然不在话下,交给科长的时候,科长很满意。
到了第二月,科长又给了小吴一摞资金流水,这一次,要颇费周折,因为有几笔款项出现点问题,问题不大, 数目不多,也好搪塞,小吴自然乖巧,把账目做好,一言不发,科长拿着小吴做得账目会心一笑,拍着小吴的肩膀说:“我没有看错人,好好干,跟着我。”“跟着我”三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放在最后说,是希望它得到重视。
小吴的话不多,在日常交际中可能觉得闷,在领导那倒成了一种优点,科长说的话,他只负责点头。
老吴在我那上班,基本每天晚上,我俩都得喝点,菜也简单,有时一人一只水煮螃蟹,就能喝上半斤。有次,老吴拿着我刚发给他的工资请我吃饭,可能是儿子工作稳定了,自己现在也有钱挣,觉得日子还有什么奢求的呢?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的呢?
老吴买了一条菜花蛇,一只老母鸡,非得让我尝尝他老家的“龙凤汤”,老吴杀蛇很有一手,一手捏着蛇头,另一只手从蛇的七寸处一捋,原本缠在老吴手腕上的菜花蛇便像是一根伸直了的拉面,耷拉下来了。
老母鸡炖得汩汩冒泡,雪白的蛇肉放在里面分外好看,吃海货吃久了,也真的怀念吃家禽的时候了,问道鸡汤的香味,嘴里咽了好几口口水。
晚上,小吴也好回来了,我们三个把一张小圆桌搬到沙滩上,架上酒精炉,把一大锅“龙凤汤”架在炉子上,看海赏月品鸡汤,聊天喝酒谈梦想。
酒至微醺,老吴眼睛红了:“没想到我们爷俩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老板,你是我们的贵人。”老吴一身豪情,断气酒杯一饮而尽
“愿意的名字是母亲给他起的,当时我是一个落魄的拳击手,愿意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我,吃够漂泊的苦,我们住着漏雨的房子,吃着捡剩的饭菜,最后因为生愿意的时候难产,弥留之际,她攥着我的手说‘孩子叫愿意,跟着你我愿意’。”老吴抱着头哭,由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小吴慢慢地抱住了父亲。
“是我没用,到现在还过成这样,辜负了你母亲对我的信任。”老吴确实是条汉子,虽然我俩年龄相差无几,但他却比我老得很多,皱纹很深,沟沟壑壑里藏满了岁月,头发很白,跟天上的月亮一个颜色。
“还好,小吴这孩子争气!”老吴拍拍小吴的肩膀,满是欣慰。小吴却及时躲闪了父亲的目光,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
小吴的工作能力越来越得到认可,他内心的痛苦也与日俱增,因为科长给他的资金流水问题越来越多,账对不上的地方很多,甚至有款项开始流向国外。
“科长,最近的账目好像有问题?”小吴怯弱地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我都审过的?科长先是拉长了一个问号,接着亮出了自己是权威。
“哦……我觉得这个账我越来越没法做了。”小吴心知肚明。
“没法做?那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科长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小吴则把头拧向了窗外:“再做假账,我会坐牢的。”
“放屁,哪来的假账,你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滚吧!”科长暴跳如雷,“说,这账你到底能不能做?”
“不能做!”
“你被解雇了,别让你爸过来找我!”科长拿出小吴的合同,扔给了他。
小吴的内心痛苦到了极致,不帮科长做亏心事,自己就要被解雇,父亲求科长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帮科长做亏心事,迟早要进监狱,那时父亲更伤心。
恍恍惚惚,小吴拿起了合同,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国税局,他到底该怎么跟父亲解释呢,父亲的心情刚刚有了好转。
走在十字路口,一则选秀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张精美的纸质宣传单上,画着四位他最爱的音乐导师,高楼幕布上滚动着选秀的广告,小吴痴痴地看着,突然一块广告牌砸了下来,清醒的人都躲开了,痴痴的小吴躺在了血泊中。
“我儿子在哪?”老吴和我急匆匆地赶往医院,小吴已经进了抢救室,抢救室外面,老吴来回踱步,手哆哆嗦嗦地点了根烟,又被护士抢过去掐灭了。
抢救室的绿灯亮了,小吴被推了出来,老吴跪着抱住医生的腿,哭着问道:“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我就一个儿子,您可要救他。”
“性命无碍,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老吴松开了医生的腿,痴痴地坐在地上。
……
小吴一直昏睡着,老吴专职在医院伺候,我也时不时地过来。有一天,老吴拉着我,给了我两样东西,一份是小吴的合同,一份是被揉烂了的选秀广告。
“孩子肯定受委屈了!”老吴叹息着。
这时杜算也来了,老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问杜算什么情况,杜算和老吴在卫生间嘀嘀咕咕了一下午,老吴红着眼睛出来了,跟我说:“孩子确实受委屈了。”
我搂着老吴说:“小吴一定能坚持过来的。”
小吴在昏睡五天后想,醒了过来,看到老吴第一眼,就哭了,说:“爸,我对不起你!”
老吴此刻温柔了,端着汤说:“孩子,爸都知道了,你做的没错,喝点汤,养好身体,咱爷俩搞个组合。”
“什么组合?”小吴疑惑着。
“就是它呀!”老吴拿着那张皱巴巴的选秀广告单,在小吴面前晃了晃。
小吴此刻说不出话来了,眼角挂着泪滴,会心地笑着,搂着自己的老爸说:“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五)父爱如山也如海
“老板,你能不能抽空帮我看看小吴,小吴的医药费不多了,我找个份工作,有时可能照顾不到他。”
有天,我正打算开门,老吴找到了我,说完和我一起把酒馆打扫了下。
“嗯,好吧,确实急需用钱,可以从我这拿!”
“谢谢老板,你是个好人,总从你这拿也不是个办法。”老吴喝了一杯,然后就默默地走开了。
小吴住院,老吴离开,我这酒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二天,我做好了菜饭去医院看望小吴,正聊天呢,老吴过来了,很神秘地背着一个大包,笑着说:“儿子,猜猜老爸给你买了一件什么礼物?”
小吴眼睛尖着呢,那分明是个吉他包,但他故意猜错:“应该是个玩具吧!”
老吴笑着说:“都多大了,还想着玩具,瞧,一把新吉他!”
真是一把精美的吉他,全身上下油亮发光,全身的曲线光滑柔顺,像是一名美少女的胴体,虽然小吴猜到了吉他,但真正看到这把时,眼睛放着光,不顾一切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吉他左瞧瞧右看看,老吴看到儿子这么喜欢,只是嘿嘿傻笑。
“叮叮咚咚”小吴忍不住拨弄了下琴弦,不用什么调子,就是简单拨弄了下,就让人心神荡漾,这音色真美。
老吴坐到小吴的床上,亲切地说:“你喜欢就好!”
“爸,你的眼角怎么了?”小吴从吉他的陶醉中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老爸的眼角有些淤青,担心得要命。
“我找了个夜班的活,老板人很好,给我双倍工资,昨天搬架子不小心磕着了。”老吴遮遮掩掩,小吴越发担心。
“行,我还有事,你在医院好好养病,我看看医生那边还有什么吩咐。”老吴走了,小吴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既心疼又疑惑,父亲看着好憔悴。
小吴到现在还是行动不便,老吴走后,小吴攥着我的手,急切地说:“老板,您行行好,帮我看看我爸到底干什么工作呢,我担心死了。”
我也疑惑着,点点头。
我主动找到老吴问他工作的事情,但是他却闭口不言,有时去我那休息时,也是一身伤痕。与以往不同的是,老吴开始注重自己的身体了,早上跑步、练拳,别说还真是有模有样,左右勾拳虎虎生风,上下摆拳浑厚有力,是个老手。
“老吴,你不会去打拳了吧?”他在我酒馆休息时,我好奇地问他。
“不,不打拳,教拳!”老吴回答得磕磕绊绊,接着很有底气地说:“我现在教学生呢,在一个俱乐部,挣钱不少呢!”说完,呼呼向我打了两拳,吓得我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老吴笑着说:“怎么样,这拳风犀利吧!”
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吴听了我的话,觉得不太可信,如果能当拳击教练,父亲早就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做,这两天他身体恢复得不多,执意让我带着他跟踪下他的父亲。
我同意了,一来实在拗不过小吴,二来也想看看这个伟大父亲到底在干什么。老吴陪着小吴在医院吃过晚饭,便说去上班了,我叫了辆车,带上小吴偷偷跟着。
老吴还是缺少些警惕性,一路上只顾低头走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小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认识这条路,小吴阴沉着脸说:“这是去地下拳场的路。”
我和小吴早早下了车,跟着老吴七绕八绕,终于进了拳场。里面是刺耳的DJ,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得任晕头转向,漂亮高挑的拳击宝贝活跃在各个拳台,招呼选手上台比武,招呼看客下注赏拳,显然,老吴来这,不是为了消遣。
我们在一个拳台找到了老吴,他没有一件像样的拳击裤衩,索性把裤腿挽到了膝盖,小吴看到了后,想要凑近拳台把父亲拉下来,却被旁边的保安拉住了。
“爸,爸,咱不打,下来!”小吴哭喊着,他知道父亲50多岁的年纪在拳台上意味着什么。
老吴听到了小吴,惊讶地看着他,随后又把头扭向了一边。
小吴停止了哭喊,因为有人上台挑战了。
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理了个板寸,后面有一根拇指粗细的小辫,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裁判铃声一响,比赛便开始,直到有一人倒地不起,比赛才算结束。
小伙子拳法凌厉,铃声一响便是进攻,拳法大开大合,小辫在身后上下飞舞,再看老吴,丝毫没有慌乱,不断把肘送给小伙子打,一是试探拳力,二是肘部较硬,能多抗几下。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后,小伙子气力渐渐有些不足,但是丝毫没有打破老吴的防守,趁着他左拳换右拳的空当,老吴一个左勾直击小伙子的下巴,小伙子的牙套被打飞了,恰如一块石头般重重砸在了地上,读秒结束,老吴赢得了2000筹码。
小吴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心想这下父亲安全了。可是再看老吴,丝毫没有下台的迹象,又坐在了拳台的擂主座上,等待挑战。
“ 爸,你到底想干啥,别吓唬儿子了,快回家吧!”小吴的哭喊,似乎已经打动不了老吴了。
又有一个年龄大概40上下的光头上台了,他看着一身蛮力,手掌宽厚,肚子的赘肉一走三晃,小吴攥着我的手说:“完了,这个人可不好打。”是呀,这一拳打上去,犹如打在棉花上,实实在在的肉盾。
光头一拍脑袋,就像一头野牛一样冲向了老吴,老吴沉着应对,一个鸳鸯步,躲过了一次攻击,光头又扭过身来,继续冲着老吴冲击,感觉整个拳台都在晃荡,小吴吓得叫出了声,老吴朝着小吴撇了一眼,就被光头一把抱住了,两只胳膊像两条巨蟒,紧紧缠住老吴,老吴的脸色由红转白,汗如雨下。
光头把老吴往上提,老吴使劲往下蹲,习武之人都知道,力从地起,脚一离地,便任人宰割了。老吴往身后一倒,顺势用脚蹬着光头的小腹,一脚踹开了光头缠抱。光头恼羞成怒,拳拳带风,但是灵活性差了些,尤其是变向,老吴这时像只灵巧的猴子,不断用脚步变换身位,重击光头的脑门,接连十多击重拳,终于把光头打倒在地,老吴也已经气喘吁吁,这一仗,又拿下了8000筹码。
现在老吴的身价已经是2万了,每打赢一场比赛,拳场也会给拳手奖励,但是老吴还是没有下拳台的意思,2万已经是个不错的筹码了,足以引起专业拳击手的注意,这对于老吴来说,太危险了。
可他还要挣多少钱呢?我突然想起那个选秀传单,报名费加培养费3万。
“老吴,剩下的1万,我出,你下来吧!”我扯着嗓子大喊。
老吴听到了我的回答,用一块破毛巾擦了擦脸,冲我笑了笑,可是他已经来不及下台了,一名职业拳击手上台了。
他的头发五颜六色,精致的卷烫此刻看着像是一条条弯曲的小蛇,眼神里杀气腾腾,嘴里的牙套嚼过来嚼过去。
“叮!”铃声一响,他的攻击非常老道,拳法狠辣,招招命中,老吴哪怕用肘,也接不了几下,便疼得扛不住了,只能躲闪。可是职业拳击手的出拳速度密如雨点,无论怎么躲,老吴还是挨了几拳,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
小吴不敢出声了,嘴唇咬出了血,我也急出了汗。职业拳击手看到老吴没了还手的余地,渐渐地有些松懈,自己可能也觉得打一个老头,没必要太认真,要不是那两万身价,他才不上来呢。
对手松懈了下来,老吴就有了机会。他像是一个狩猎的老猎人,好不容易在冰天雪地里发现一只猎物,一定要用最拿手的功夫一击命中。
那是老吴最拿手的上勾拳,脚传力都胯,胯到腰,腰到背,背到拳,为了制造这个机会,老吴故意左边不防守,让对手打,这就相当于,一人挨一拳,看谁扛得住。
对手果然一拳打到了老吴的左肋,老吴也打到了对手的下巴,一个向上飞,一个向右飞,两个人同时倒地了。
老吴缓缓站了起来,对手也缓缓站了起来,一般人挨上老吴这一拳,早就晕了,可对手毕竟是职业的,身体素质正如日中天。
定了定神,他决定以牙还牙,朝着老吴攻击而来,这次专门打老吴的头,一会儿的功夫,老吴的眼角便开始飙血,牙也被打掉了几颗。
现在的老吴活像一个不倒翁,打倒了又站起来,打倒了又站起来,对手都觉得不可思议,各路拳法都使劲了,这个老头就是倒不下。
“求求你,别打了,再打我爸会死的。”小吴在下面忍不住了,对手看着小吴,又看着老吴,觉得这场比赛或许有什么隐情,想了想,然后示意裁判,自己认输了。他的筹码自然给了老吴,这下老吴的身价到了3万5,对手下台那一刻,老吴也倒下了。
紧接着就被送去了医院,老吴伸伸手,把小吴叫到了身边,说道:“愿意,我直到你昏迷的时候,我才懂得你名字的意思,你母亲给你起名愿意,不仅是说她跟着我愿意,她也想你也能干自己愿意的事情。”老吴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每说一句,便要大口喘气。
“爸,别说了,咱们先看病。”小吴哭着攥着爸爸的手,老吴的手,还沾着血迹,对于一名父亲来说,这双手,攥起来是拳,松开了是暖。
“是爸爸太笨了,到现在才明白你妈妈的意思,这3万块,可以去参加那个选秀了,只是……只是老爸和你成不了组合了。”说完,老吴昏了过去。
进入抢救室后,我和小吴一直在外面等,等到第二天天亮,医生出来了,只是老吴没有小吴幸运,老吴走了。医生说,老吴的左侧肋骨断了,刺破了肺,他能坚持来到医院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一刻,小吴的天塌了,整个医院充满了小吴的哭喊,而此刻的老吴就静静地躺着,两鬓依旧斑白,皱纹依旧深刻,人,依旧慈祥。
……
(六)生活不是电影,无论好坏我们都得继续
父亲的骨灰被小吴撒到了海里,一是实在找不出一块便宜的墓地了,二是父亲之前也跟小吴提过,以后大海就是父亲,父亲就是大海。
小吴带着父亲的嘱咐参加了选秀,作为亲友团,我暂时放下酒馆的生意,化身小吴的粉丝。
舞台上,小吴看着冷若冰霜,身上的那把吉他也泛着微光,“有人说我是你的灾星,可你却把我当做掌上明灯;有人说我是你的祸源,可你却用尽一生给我温暖……爸爸啊爸爸,怎么偿还你这一世深情……”小吴的歌没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技巧,只有干净、澄澈和感人,导师给予了肯定,但是小吴还是被刷下来了。
我想过去安慰下他,但他看起来已经足够坚强,朝着我摆摆手说:“老板,不用安慰我, 我明天还去你那上班可以吗?”我使劲点点头,一把抱住了小吴。
……
小吴去我那上班后,生活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平时闲暇的时候,小吴会去酒馆门口的沙滩上唱歌,一首《父亲》常常把游客唱得感慨不已。
这天,小吴带回了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他背着个画板,看样子还是个学生,小吴说:“老板,这是胡泽,是咱们区高中的一名高中生,喜欢画海上日出。”
胡泽看着挺羞涩,毕竟是个学生嘛,我看着他画的画,确实不错,无论是色彩还是意境,都有点大师的感觉了。
“老板,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了。”胡泽轻声说道。
“那我怎么好意思呀,哈哈!”
“没事,送给你了,我想在你这小酒馆办个画展,不影响你正常营业,边看画展边喝酒嘛!”
我突然被这个聪明的孩子点醒了,说道:“好呀,年纪轻轻就能办画展,确实很厉害。”
晚上,胡泽留在了小酒馆吃饭,我们三个正商量画展的事情,突然一对夫妇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酒馆,拉着胡泽就要走,还把他的画板从胡泽的肩膀上卸下来,扔在了酒馆的地上。
胡泽一边被拖着往外走,一边用无比可怜的眼神对着我和小吴说:“这是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