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的爱情都是一个档次。
有句话叫“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一沾上“伦”这个字,就让爱情的单纯性发生了变化。它开始服从伦理依据,开始注意道德规则。所以,潘金莲的“叔嫂恋”、小龙女的“师徒恋”等等身份不平等的恋爱是要被舆论掀翻的。
想要使这种舆论扭转过来,你必须到死不悔。一个死也无悔的心态,可以让那些看客产生疑惑——难道,是我太世俗了?他心里也许会支持这种恋情,但是舆论圈里,还是要注意自己的立场。
禁忌之爱,考验一个人的勇敢,也就是要做到“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要点明的是,潘金莲事件不在此范围内,因为武松爱兄甚过爱嫂。值得讨论的是杨过和令狐冲,这二位都过了,都冲了。因此,他们突围成功的喜悦,要比世俗到令人发指的郭芙、顺理成章的岳灵珊更让人感动和纯洁。杨过和令狐冲是返老还童式的恋爱,从舆论之中走向舆论之外,从成人的利害考虑回到儿童的情感考虑。
比这种恋爱更高级的,是畸形之恋,这种关系从成人一直退化到赤子的坦诚。这种毫无矫饰的观念,每一个都伴随着口水的批斗。
日本电影对情色的解剖让人感到荒诞,这种荒诞不是电影的,而是来自爱情。《感官世界》中,阿部定和吉藏用死亡高潮的仪式,使生命到达极度欢愉的一刻,然后结束。当时镜头的配乐却令人看得心惊肉跳。似乎,他们都在这种澎湃的兴奋心理中超生了。
无论是日本固有的生殖崇拜也好,菊与刀的心理气质也罢,他们心理张力的乖张,对人性欲望与精神的展示,足够创作很多通向伟大的作品。然而,当这种心理构成艺术时,它又不生存在人类精神共通的阈值之内,要么怜悯到极致,要么残酷到极致,只存在水深火热,囿于一角了。
日本有个画家,叫佐伯俊男,他的画以情色闻名。本文所用的图,就是他所作。他对死亡、窥视、性欲,常常是用不近人情的方式讲述。
去年看他的画,是感到荒谬。一个男人亲女人的乳房,这是春宫图吧?然而,这个女人在手持匕首,正切掉被亲的乳房,而且她面色看不出丝毫痛苦,甚至是安详的。这还能称作春宫图么?
怪异是我们的情绪,而身在这情感中的人,却很安静。割肉之痛被什么取代了呢?这种别人看来很是恐怖的爱,当事人却十分愉悦。是的,别人看起来很恐怖,因为在他们身边缝隙之中,就有一双年轻人偷窥的眼睛,鬼鬼祟祟,惊恐失色。
他感觉不到安详之情,只是对色的好奇。因此,他的偷窥目的,就是为了满足感官,然而这感官他也接受不了。比起画中人的爱之坦诚的前提,他是下流卑鄙的。
这个年轻人,不在画中,而在画外。
凡精神畸形者,必有一种纯洁在。为了这种纯洁的念想,他不断调整其他心理结构与之对应,牺牲尊严、枉顾道德、不念人言,都在这种对应中渐渐形成。很多人将这种情况视为自我的“工具化”,来分析他们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那样做,这不是慈悲,而是作秀,秀一秀自己的那点聪明。这就像隔岸观火,他们对火起原因七手八脚地议论,但不会渡江赴义。
我觉得,人会有某个纬度的缺陷,一直寻找对应的爱的类型的接纳。写下《当你老了》的诗人叶芝、满清词人纳兰性德是求而不得,而李商隐、李煜这种类型是得而复失。
凡俗那点以财物为撕扯的爱,像是两条狗在抢骨头。人要能只看物质项,也好歹不会纠缠于情天恨海,没有故事可言。一上升到情感的相虐,有心人还不如狼心狗肺干脆了当。痴缠之人就是这样,被一些人看来是奴仆,另一些人看来是义士。
别人看来爱是奉献的,我的想法要下流些,因为我认为爱是占有,包括灵魂和身体。最后怕不怕成为奴隶,在情欲和死亡中纠缠?
我乐意,你管不着。
陈缃眠,简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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