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到初恋

张鲜花乘着孙子睡着了，给远在农村的老伴李然打电话。“老伴，天冷了，我给你织的那件毛背心在衣柜的第二个格子里，你拿出来穿啊。”

“知道啦，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心里空落落的。哎，你啥时候回来一趟啊?这家里头的花全死了，我连根都剜了。感觉每天家里总是蒙层灰，哪里都看着不顺眼。”李然的声音期期艾艾地传过来，说不出的伤感，好像每天生活在阴郁之中。

张鲜花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本来以为老伴退休了，搭把手，把田里的庄稼伺弄好，人生就算是完满了。儿子李成大学毕业因为成绩优秀硕博连读后到北京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工作，儿媳是儿子大学时候的同学，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代课。

自从孙子出生以后，张鲜花就一直忙着带孙子。北京的房价贼高，用老伴李然的话说，是自己教书八辈子也挣不来的。儿子挣得不少，但是每月按揭贷款的压力也很大，也想过雇保姆，但是一来不放心，二来价钱也高。

小两口商量着，先让张鲜花来带着孩子，等上幼儿园了正好媳妇尚美美母亲退休了就能过去接送孩子。

张鲜花本来觉着自己一个农家妇女，害怕跟媳妇处理不好关系，吃苦受累还落不下好。每天紧张兮兮，小心谨慎的，生怕媳妇不满意，儿子跟着受气。尚美美是个活泼开朗的人，爱说爱说，没有什么麻缠，渐渐地鲜花也就放松了。

看着小孙子一天天长大，就越发惦记着家里的老伴。李然是个老师范生，是村里学校的校长兼老师。一辈子一心扑在教学上面，虽然村里学校的硬件不行，但是带出来的学生不少上了名牌大学，是县里乃至区里有名气的好老师。

在家里，李然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每晚回家连洗脚水都是老伴给烧好，端在跟前。两腿一抬，老伴帮他脱了袜子，洗好脚，擦干，再帮他穿上袜子，穿上鞋。

鲜花把他当成自己的天，让他在家里过着神仙的日子。这北京的消费水平高，本来儿子说让老爸一起去。但是老两口商量着，这哪能行啊，儿子的负担本来就重，现在也添了孙子，在皇城啊，生活成本高是很正常的，所以李然就留在家里了。

李然以前觉得鲜花就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就是把自己伺候好就行的人。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这一走，才感觉到老伴的重要性。

以前热气腾腾的家，现在冷锅冷灶的，自己也没有怎么做过饭，现在更是对付着吃一口。以前饭熟了，都是鲜花给他盛好，放在桌子上，三番五次地催他，他才不耐烦地上桌，现在只好下饭馆了。

这一天，李然闲着无事出来转悠，村里戏台下的空地，装好了健身器材。正中间，大家已经开始伴随着音乐跳动起来。

领舞的许岚岚，李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许岚岚是李然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李然母亲不同意，说是不是个过日子的人。每天就是说打扮了，描眉画眼的，颧骨高，吊吊眼，一看就是克夫命。

许岚岚是文工团的，经常要外出演出，后来见李然母亲一看到她去家里，刚进院子，就一盆水泼出来，没好气地指桑骂槐。许岚岚是个明白人，这就是不让自己和李然搞对象嘛，这样的婆婆，自己也不伺候了。

后来许岚岚主动提出分手，说自己外出的时间太多，不能陪伴李然，后来就嫁给了团来刚来的敲架子鼓的小后生。

许岚岚虽说也是半老徐娘了，但是风韵犹存。这跳舞唱歌本来就是她的拿手好戏，跳广场舞也是她组织的。

许岚岚妙曼的身姿还和年轻时候一样，水蛇腰来来回回地扭动着，后面的人跟不上她的节奏，急得叫她慢一点。

许岚岚停下来，关了音乐，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大家。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了正呆呆看着自己的李然。不知咋地，竟然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好在跳舞跳得出汗，别人也看不出啥异样。

“李校长，你也来了。你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一起带大家吧。”许岚岚嫣然一笑，还是妩媚动人。

李然想起往事，不由得在内心连连感叹。这一转眼就都老了。许岚岚热情耐心地给大家示范，李然不由得被感染也迅速融入进去。

广场上响起了沸腾的笑，敞亮亮地传遍了全村。鸡鸣犬吠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是伴奏，更像是感染了人们的快乐。

这一晚，李然倒头就睡了，梦中重回青春。岚岚欢快的声音在原野上响起，“然哥，快来啊，我编了个花环，你帮我带上吧。”李然飞奔而去，手中拿着刚捕捉到的蝴蝶。

岚岚笑着说，“然哥，放了蝴蝶吧，让它自由飞翔吧。”李然一松手，蝴蝶奋力疾飞。蓝天下，带着花环的许岚岚像从天而降的仙女，好像也要随着那翩翩而去的蝴蝶羽化成仙一般。

李然急着呼喊，“岚岚别走，岚岚别走。”突然被自己惊醒，李然坐起身来，呼吸急促，大汗淋漓。原来是一场梦啊。

李然却再也睡不着了。许岚岚的身影在眼前晃悠，怎么也赶不走。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岚岚的果断让李然很痛苦，但是又无可奈何。岚岚出嫁的前一天，来见过李然。肿的跟桃子一样的眼睛，怎么也止不住伤心的眼泪。

岚岚知道李然在家里用绝食来抗议母亲的时候，就想到要早点嫁人，让李然死了心，也重新开始生活。村头的小树林里，两个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抱头痛哭。“然哥，明天我就是别人的女人了。”岚岚凄惨地笑着，那笑闪着寒冷的光，像是一把匕首，刺向李然的心脏。

李然倒退两步，感觉自己踉踉跄跄的，快要摔倒了。“岚岚，你这是何苦呢。要不我俩离开这里吧。等生米做成熟饭了，家里就不能咋样了。”

“不，然哥，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是家中的独子，是你妈的命根子。你走了，你妈也活不成了。我们相爱一场，我听说你绝食抗议的时候，我的心跟被刀子剜一样痛，我担心你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然哥，你好好的，娶个你喜欢家里也满意的女孩吧。能和你相爱一场，我也就知足了。”岚岚的声音，好像是随风飘落的叶子，那样无助，那样无奈。

岚岚说完，转身就跑。李然仰天大叫一声，拼命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岚岚。岚岚虚软地倒在李然怀中，痛苦地闭上眼睛。

想到这里，李然竟然想，如果能与岚岚重续旧缘该是多美的一件事啊，这个想法一出，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