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婆,我晚上回来吃饭。”
电话那头人声吵杂,一听就知道在外边。她记得他说今天加班的,没戳破,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嗯”,便再没后文。
这是他们夫妻这一年来算是比较平和的对话了,很多时候彼此不是沉默就是针锋相对。
这段日子,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深夜独自一人蹲在阳台的角落哭得泣不成声,第二天还要装得相安无事,在人前笑脸相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面对好友的问题,她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啊,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母亲生病入院开始的?从得知妹妹欠下高额债务开始的?还是更早其实就已出端倪?
她突然觉得头很痛,不能去想,不能去深究,那对自己而言是个无底洞,是个会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下午去接女儿的时候,老师把她拉到一旁,说小妍最近的情绪有些反常,动不动就和同学发生争吵,上课也没有以前专心了,特别是这次的单元小测还考了75分。
“小妍妈妈,这是我带小妍以来第一次为这孩子感到担忧。”班主任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对她说道。
低头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书包,她眼里划过一丝痛楚,她岂会不知道孩子反常的原因,满怀歉意地向老师鞠了个躬,“这段时间让老师您费心了,回去我会好好跟她谈一谈。”
回去的路上,母女俩去了趟超市,“妈妈,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菜啊?”
“因为爸爸今晚要回来吃饭。”她一边挑着菜一边回女儿。
“哼,爸爸都好久没有回来吃饭了!”小妍嘟着嘴气鼓鼓地说道,小小的脸蛋上挂着“不满”两个字。
她拣着菜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血色明显褪去了大半。
回到家,女儿去了琴房练琴,她则在厨房忙碌起来,今天煲个猪肚鸡汤,清蒸鱼,尖椒炒肉和小炒油麦,这些都是他们父女俩爱吃的。
她满心满意地忙碌着,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她,是专注的,幸福的,感恩的,似要把自己融进这生活的油盐酱醋里。
还差一道菜便可开饭了,她看了眼客厅的闹钟,拿起手机给丈夫拨了过去,嘟声响了好一会,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那头有了动静。
“喂,老婆啊!我今晚赶不回去吃饭了,你先吃吧!”
那头声音嘈杂,有男人们的起哄声,有酒杯的碰撞声,也有,女人的调笑声。她听到了,真真切切。
她艰涩地说了声“好”,语调轻到还没有钟里秒针转动的声大。
这会儿她又从这生活的茶米油盐中硬生生剥离出来了,从虚飘飘软绵绵的云层中飞快地狠狠地摔到了结实的地面,她听到了骨盆碎裂的声音,可钝痛却只从心口疼出来。
她挂了电话,来到琴房叫女儿吃饭。小妍没看到爸爸,也不闹,母女俩就这么默契地吃着饭。
过了会,她起身给孩子盛了碗汤,里面勺了很多肉,小妍看着碗里的汤,又看了眼妈妈,拿起筷子乖巧地吃了起来,如果换在昨天,她会大吵大闹地说不要肉。
临睡前,她去女儿房间检查她的作业,看到书桌上的文具盒下压着一张小纸条,稚嫩的手在上面写下一句话: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会乖乖的,好好学习。
她握着纸条,回身看着眼熟睡中的女儿,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