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坐在一台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日本产的三菱水笔,这是一支不错的笔,买的时候他冲我狡黠地一笑,然后义无反顾的在“一卡通”上扣下了十元钱。我现在妄图写点什么,大概才对得起这支笔。这并不算个好的理由,但至少是个理由。
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叫做广州,广州城又叫做羊城。但是广州地处南方,并不怎么产羊,更没有吃羊的传统。所以我不晓得这个名称是怎样来的。据黑衣人说在更南的地方还有个狮城,有一群爱玩的国人,骑着自行车向南走,走到尽头远远看到有猛兽向他们怒吼,顿时吓破了胆,不敢再走。于是便放下自行车,融掉做锅,建立了城市。后人分析那是狮子,便叫此城为狮城。其实再走便是大海,也没有路了。也有说有的国人倒是性情直率,并未融掉自行车,骑着它下了海,然后建立了西人所言亚特兰蒂斯。
羊城人一定不是被羊吓破了胆,也不爱骑自行车。我的故友陆先生说是因为广州人爱吃棉花糖,棉花糖像羊,故曰羊城。其实是他自己爱吃棉花糖,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棉花糖,所以也不怎么可信。总之是叫羊城对了。
我住在广州的北部,一个叫做天河的地方。更确切的说是五山。不过这是暂时的,因为每次到了八月份,广州都会下雨。看起来并不大,引发的水却很大,于是整个城市都被浸泡在水里,任何形式的地基都会被冲垮。所以广州人的做法是把每一栋房子的地基都做成船,水来了就飘起来。洪水就从我住的这个地方冲过来,所以这里叫天河。
由于房子是在水上浮着的,大部分人又没什么钱装发动机,所以房子就飘来飘去,撞来撞去。上午还在北部,下午可能就到了南部。广州人会和他们的邻居,虽然下一秒可能就不是,抓紧时间交换东西。交换的方式是猜拳。这种规则很复杂,大概是每个人伸手出一个数字,然后互相以最快的速度说答案是这个数字的计算题,直到某人说出“啊?”为输。随着人们数学水平的提高,这项事情变得越来越难,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很多人上来就开始就数论进行辩论,从梅森素数到哥德巴赫,直到水流把两个人的房子分开。
后来宏观经济学家们说这样严重损害了广州城的经济秩序,还损失了好多科技人才,因为他们没办法交换食物而饿死了。于是政府便定期在城中把饿的奄奄一息的人用船送到北方的中国科学院去。呃,至少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问题。
洪水在八月份七夕节的时候来临,许多隔着阳台拥抱接吻的情侣还在接吻就被冲走了。然后经过一个月的雨,然后又经过一个月的晴天,在寒露来临时差不多停掉。不是因为水流走了,是因为堤坝终于修好了。在天河的北面有一道极长的堤坝,南到大海,北边不知尽头在哪里。有一个港口,负责北面的交通,正式名称是“伟大的广州市人民,统一祖国振兴中华号召下,通衢北方之港”。为了省略,我们还是叫他“天河客运站”。
到了七月末,政府就会派许许多多的黑衣人,每一百米站一个在堤坝上。当洪水来时,被冲破的那一段,黑衣人会跌到水里,然后顺着水冲到政府楼下。把他救起来之后,通过看是哪个人,就可以知道是那一段破了,然后去修。因为政府也在水上飘着,所以跌落的黑衣人常常需要很久才能到。到的时候已经被水泡的胖了一圈。因为东半边是胖黑衣人,西半边是瘦黑衣人,所以每次一维修组都会先去东边,然后顺着城墙一直向上划,直到划到破洞为止。
修补的方法是用无数的手机来填充,经测试只有手机才行。平板电脑和笔记本也可以,不过很快就会裂。那情侣们恐怕就不是七夕分别而是清明分别了。如果你呆在我这个位置,就会拣到许多的手机。
当然,洪水带来的不只是手机。事实上,大水会把房间的每一件东西都冲走,除了那些用胶带固定住的。于是每到七月就会有十几个航母群来广州运胶带。因为胶带商只有在广州才有人买,即使如此,他们赚的钱也足够租十几个航母群。这一种胶带很是劣质,使用一天就会坏掉,所以到了雨季,房间有一半地方是用来放一箱箱胶带的。
这就像古代运军粮一样,士兵需要吃粮食,运粮食的人也需要吃粮食,运的人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多,如果运粮食的人是个胖子,又不爱运动,那他运的粮食还不够他自己吃。放胶带的箱子也需要胶带固定,也是一天一换,十几个航母群也供不应求,价格异常的贵。所以广州人一年的支出里,有一半是用来买胶带的。
我则不需要这么多的支出。一来我并未有很多东西需要固定,二来我的胶带是从北方带过来的,不需要一天一换。很多人以为我给胶带施了魔法,每天过来拜我,晚上在游回去,房子飘走找不到了随便找个门打开进去住。结果胶带还是要一天一换。我发现解释也没用用的时候,就不再解释。
为了写这篇奇怪的东西,我把我的三菱笔,我的椅子,我的桌子,我的电脑还有我自己绑在了一起。我是用我的电脑写的,并没有用我的笔,那我买这根笔有什么用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我随着桌子在水上飘着,后来就卡在了一处石头上。这石头有五块,每一块大概书包那么大。其实它高的很,是五座山,所以叫五山,平时有很多人喜欢在那里攀岩,也有很多人摔死。洪水来了就变成了五块石头。房子是卡不住的,却恰好可以卡住我的桌子。这样我便可以静止的写这篇文章,看着周围的房子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