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她"哈妹姑娘",不要误解了,这个"姑娘"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称,是我们这的土话方言,外地人是不明白的,我们这土话叫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母亲这样叫她,父亲也叫过。我没当面叫过她,从小时记事起,我也没怎么见过她。只有偶尔放学回家在村头的路上看到过,她在土路旁下方的庄稼地里,矮矮的身影,跪在土地上,身旁都是成堆的棉花杆,有时是菜籽杆。每几根杆子折弯成一把柴禾,用稻草绞绑,就丢在身后,那是无法数尽的。
"放学了呀。"她抬头望见我笑道。
"诶,是的。" 我应付着回答。就脚步加快。当时的我,对任何人都是逃避的。
回家后,我问母亲"她怎么在地里干活呢。"
"那是别人家的柴禾,她给人家绞好了,人家就留她吃顿饭。"
明白之后,我就没再问了。她有一儿一女,和村里的青年一样出去打工了,平常一个人住,没人帮她,也干不了活,只能如此,村里人也默认了她去绞"柴把"。都说"可怜人,能帮就帮一点"。
后来,慢慢的,我上初中后,一次在村里大路上碰见她,一老远就看见矮矮的身影,等到跟前,和之前一样。
"去哪儿呀。"她抬头笑道。
"我去兰家玩去。"我也笑着回答她。
等我走过去,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样艰难的向前移动,小马凳在她的双手中吃力地走上一块砖的距离,嗑噔一声又一声。小腿上的黑胶皮磨擦着泥土,随着马凳向前"匍匐",无法想象她的一生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知她磨破了多少黑胶皮,噔坏了多少个马凳。
她家的厨灶很矮,她就平常一个人跪着炒菜煮饭,我想现在一天最多煮一次了。
脑子里永远记的那是几岁来着,奶奶带我去她家的,应该5岁左右吧,那小小的厨灶,就在屋角,没炒两下,她就得扶着土灶移到灶头添柴禾。
只不过现在她家房子也盖楼房了,我没去过,不知厨灶怎样,应该和以前一样矮。
后来我念书离家远了,回家少了就很少碰到她。
前年去她家的邻居办点事。她还在屋旁"绞柴禾",一直看着我,她不认得我了,还是我自己说是谁家孩子,
她才不好意思笑道"是[]家吖呀,老喽,眼睛不清楚了,不认得了哦"
"没事喔,我也很少回家,变的样子咯,哪记得清楚嘛"
她看起来身体很好,她儿子女儿都嫁人了,就她一个人过活。
今年暑假,我回家,听母亲说她病了,很严重,活不了几天。
听说女儿经常来看她,带吃的喝的。
都说"她的日子已经好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
我不免唏嘘,恍惚回到那年夏天,奶奶带我去她家,原来时间已经偷走了她的生命,谁也逃不过死亡,可是她年纪才五十多岁,是上帝看她老了,无法自己照顾自己残疾的身体,才要带走她吗。
奶奶与她交好,奶奶去世7年多了。
昨天,礼拜天,我打电话回家,听父亲说他在人家"帮忙",我知道了,有人去世了。
最近我在读《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