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能活下来了……”我踉踉跄跄地从尸体中爬出来,手上的剑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让我忍不住一阵干呕,我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此时胸口堵得慌,小腹也隐隐作痛。而我的搭档,此时双膝着地,他手里还紧紧握着剑,那长剑已经鲜血淋漓,“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很是瘆人。他低着头,墨黑色发丝垂下遮住了他大半边脸,我依稀看见他唇锋上扬。
腹部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直到映入眼帘的只剩黑夜......
当我醒过来时,看见的不是疏寒,而是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他负手立在床前,就像一座雕像。
“你是谁?”
他终于动了一下,往我面前挪了一步:“暗影阁主。”他的声音很沙哑,我从未听过这样低沉的嗓音,那黑色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
“疏寒呢?”我开始寻找和我一起逃出修罗场的搭档,不知道此刻他情况如何,我很是担心,这厮武功高强,委实是个称职的保镖!
当然我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想起他的。
“他死了。”
我脑袋“轰隆”一下,怎么可能?我们明明胜出了,规则是两个人都能活下来啊。“我们在比试中博得头筹,按照规则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活着,他怎么会死?“
“规则年年如此,可今年我想有些变化。今年的规则是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在我告诉他此事之后,他选择让你活下去,而自己纵身坠入深谷了。”
心口阵阵绞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破裂迸出。疏寒,那个沉默寡言的冷面冰山,那个会在危难关头保护我的搭档,那个世上唯一听过我吐露秘密的人,就这么死了。而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纵身一跃的时候我在睡梦中浑然不知。
“接下来,该是利刃出鞘了。”面具男扔下这句话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只是我做了一场梦。
我不得不听话,因为每个暗影阁中的弟子身上都被下了蛊虫,一但违抗命令就会受万虫噬心之痛。我第一个任务,就是成为靖北国相府嫡次女沈云今。
“云今,娘的女儿,你终于回到娘身边了!”我刚随着刘妈妈下轿,还未站稳,一位妇人便一把将我揉入怀中,“娘一听到安云庄起了火灾,就担心的不得了,还好你毫发无伤,真是老天保佑。”
确实起了火灾,不过你女儿可没有毫发无伤,她早已经被那纵火之徒烧的灰飞烟灭了。我赶去安云庄时,沈二姑娘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大火中,纵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当然,这些我不能说,此刻我才是沈家二姑娘沈云今,一个柔弱的女子。
“娘,我们先进去吧。这里风大,仔细染上风寒。”
耳畔传来温润的男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立在风中如谪仙一般,白衣纤纤,眉眼如画,鼻挺如峰,嘴角微扬,这般风姿迢迢的男子让我一下子移不开眼。
目光对视之际,他笑意更甚:“云今妹妹,欢迎回家。”
我还未来得及回话,沈夫人就立刻拥紧我往府里走:“你大哥说得对,外边风大,你自小也未长在我身边,如今看着柔柔弱弱,万一着凉可怎么好,咱们还是早些进去。”
一路上絮絮叨叨我对府中人物关系知晓了个大概。沈丞相有一妻一妾,除了沈夫人这个正妻,还有一个林姨娘。沈家有一子二女,嫡长子就是刚刚的美男子,叫做沈云期。嫡长女沈云嫣,她是林姨娘所出,但由于我自小便不在沈夫人膝下,沈夫人念女心切便将沈云嫣过继养在房中以慰藉思女之情。这府中,地位最高的是老夫人,她是将门之后,不怒自威,府中众人没有哪个不敬畏她的。
折腾了个把时辰后,我终于被领着去拜见老夫人,得见尊颜。老夫人沈孟氏身量略微发福,远远望去倒是像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太太,但她伸出手让我走到她跟前,与她目光接触时为还是心脏一颤,怪不得众人都臣服于她的威风之下。她简单与我寒暄了几句,对我并不热络,聊表心意后就挥手让我退下了。
至于我那个丞相爹爹,我倒是没有瞧见,听说他与沈夫人不睦已久。起先我以为是因为小妾作乱,后来方知道是因为沈云今。新晋丫鬟白苏在我的循循善诱下,终于向我说出了前因后果。当年,沈云今一出生就有一江湖术士上门来说此女克六亲,在十六岁前万万不可与亲人有任何接触,否则便有家破人亡之灾。起初,沈丞相不信这术士,认为他无端诳语,但是没多久沈云期、老夫人都病倒了,于是沈丞相便决心将沈云今送走。沈夫人爱女心切,两人便起了争执,双方各守阵地、分寸不让,最后沈丞相偷偷将沈云今送到京城外的一个僻静庄子上,两个人也算彻底存了嫌隙。
想不到,这表面风平浪静、其乐融融的沈府还有这些尘封的往事。
在相府的第一晚,我就接到了任务,夜探沈丞相的书房,找到他与三皇子慕容玥的密信。我不禁扶额长叹,暗影阁主当真是能物尽其用,让我一个杀手去做窃贼。
夜晚格外寂静,银白月光洒在地上,婉约又安谧,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与月夜相衬极为和谐。我穿上夜行衣,悄悄从屋顶潜到书房。
丰富的杀手经验让我的小偷行径也驾轻就熟,我很快就找到了暗格,就在我要撬开它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立刻缩到书桌下。
那人在书房翻捣了一阵,很快就离开了。
沈丞相的书房还挺受欢迎,夜探书房的人还不止我一人呢。
就在我即将得手的时候,一个身影笼罩住了我。我知道我完了。
“你到底是谁?”
面纱落地的一刹那,沈云期冰冷的目光凝视着我,与白天时的春风和煦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