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佳萍

      这是她离开的第五十个年头，她用大半辈子去寻找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这是他等待的第五十个年头，他用大半辈子来等待自己不知归途的爱人。

      窗外的秋风正疯狂地咆哮着，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凶狠地鞭打着院中的枫树。庭院里铺满了被吹落的枫叶，远远望去，整个院子似乎笼罩在鲜红的魔障中。

      窗户旁的太师椅中躺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他呆滞地望着窗外无形的秋风，但目光却又是想透过秋风望见些什么。

      他依稀记得上次刮这么大风是在她离开的那天，那天的风也许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大的风，那天的风在到来时刮倒了许多破落的小矮房，在离开时刮走了他的爱人，他的爱情。

      他和她都是美院的学生。他们在学校的枫树林中第一次遇见，出乎意料但更像是命中注定。那天是校际联谊晚会，整个校园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不喜欢热闹的他和她就在校园里最僻静的树林里不期而遇，完成了一场完美的邂逅。那天，她一袭白裙；那晚，他一身西装，在漫天飞舞的枫叶和温柔呼号的秋风的伴奏下跳完了一曲华美的华尔兹，完美落幕。

     就像小说中的狗血剧情一样，才华洋溢的男主角和貌美如花的女主角相爱了。他们在一起谈论画作，畅聊梦想。男孩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大画家，他想让自己的家人和女孩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女孩的梦想，他一直不知道。他们之间总有一种默契：你不说，我不问。男孩以为女孩的梦想不会阻碍他们的爱情，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男孩始料未及。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男孩和女孩在一起拥有了许多值得珍藏的回忆。很多年以后，是这些回忆支撑着男孩走完人生，也是这些回忆伴随了男孩一生。

        一眨眼，俗称分手季的毕业季到了。不计其数的情侣在这个时节分道扬镳。男孩自信的以为他们不会分开，因为他已经签约了一家大公司，他有能力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在这个大城市中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考虑了很多很多，唯独遗忘了女孩的梦想。

       知道女孩离开的时候，男孩正在公司开会。一切来的那么突然，猝不及防。他抛下了一切，顶着狂风跑到汽车站。可他心爱的女孩早已离开了这个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她告诉男孩，自己的梦想是找一片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追名逐利的净土，然后在那平淡地度过一生。她没有拉上男孩，因为她不愿意让男孩为难，因为他有需要他的家人，而她只有她依赖的他。

      男孩在车站中站了很久，望了很久，等了很久，可是仍然没有等到心爱的姑娘。男孩望着一辆辆远去的汽车，流着泪，在心底暗暗发誓：穷尽一生，盼汝早归。

       三年后。

       已经成为著名画家的男孩突然宣布封笔，但具体原因不详。为提高收视率，各大媒体开始绞尽脑汁地挖掘背后原因，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观众的热情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退去，媒体只好又将目光转向更新鲜的事。男孩渐渐退出了公众视线，渐渐被人遗忘。

      时间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帅气男孩隐居了四十七年，变成了耄耋老人。为了等回自己心爱的女孩，他一辈子选择终身不娶。

      回忆渐渐消退，老人早已泪流满面。他的记忆又回到了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四十七年前，一位青年女画家在江南一旅店中自杀身亡了。警察赶到现场时，女子身上的白裙早已被殷红的血液染遍，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那么妖娆。关于女孩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但真正的原因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他没有去警察局认领女孩的尸首，因为没有亲眼看见女孩静静地躺在太平间中，他就能继续欺骗自己女孩还活着。

     每每想起来，他总会怨恨自己，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这个纯洁，善良的姑娘，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追求的地方！他了解，高傲，倔强却又傻的可怜的他的姑娘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梦想只是泡影，一碰就破。每个午夜梦醒时分，他总会幻想自己心爱的女孩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自己定格在了最美的年华。

      “你来了！”老人望着面前一袭白裙的女孩，幸福地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可我已经老了，丑了。”

     女孩的眼泪遍布姣好的面庞，眼底却是掩饰不了的笑意，“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穷尽一生，盼汝早归，是我对你的承诺！你若不来，我怎么敢走！

       男未婚，女未嫁。窗外残暴的秋风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仔细一听，秋风和枫叶正演奏着婚礼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