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醉半醒的清晨,收到一位江南故人的微信,说起当年我曾见过的她的眼泪,以及泪光映照里那些早已泛黄的恩怨是非,突然想起这个标题:那些曾在我面前哭泣的女人。
她喜欢穿旗袍,那种旗袍似是而非,但穿在她的身上总是再美丽不过。很多接待的场合,我们都会给她点一份五谷杂粮,那些红薯和玉米基本就是她的正餐。记忆中,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天仿佛超越了四季和冷暖,只记得她办公桌上的绿萝透露出一丝孤独,那种任凭世界繁华而它依然活得如履薄冰的孤独。职场险恶令我绝望的时候,我曾经孤身一人在一座小桥头看着水面上的星光,把栏杆拍遍,给她发去微信:“姐姐,你是我对这座小城最大的留恋。”
离开江南的时候,在杭州城站,她给达令的手机发来祝福短信,我想回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我知道,所有的深情都会暗淡在岁月无情的时光里。
2014年的盛夏,江南的杨梅甜得令人陶醉。我和达令决定离开武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为了我所谓的新闻理想,她辞去了在德企采埃孚的工作。那一夜在武汉大学南三区租住的家里,我看着她哭着回来又哭着在我怀里睡去,我竟然有一种比在婚礼上更爱她的感觉,因为她和我如此相像:我在离开第一个单位的时候,从报社九楼哭着到六楼,和同事们告别,兄弟们拉我到卫生间让我把脸洗干净,然后又开始嚎啕大哭。我们都深情于所有的过往,那些去过的地儿、遇见的人、经过的事,都像酒杯中深情的眼睛那样明亮。
又一年的冬天,在北京木樨地一家街边小店,一位在某部委任职的正厅级学者型官员,经过客套环节燕京啤酒的熏陶,点了两瓶牛栏山:“你一瓶,我一瓶,包干!”酒过三巡,她说起年轻时曾经有过的主政一方的梦想,我说:“没能实现也是好的,很多人梦想着拥有权力后改变社会,可是还没来得及改变社会,他们自己就被权力改变了。”我从来不相信权力之下的初心,那些高大上的政治词汇,远不如北京一夜那个女人酒桌上的眼泪真实。
回到青海后,某一次酒醉,在我《当爱已成往事》的歌声中,一位同为80后的姐姐泣不成声。坐在我家院子的台阶上,耳边是她的抽泣声,远方是落日余晖里的大山和清真寺。一面之缘,从此我把她当作毫无保留的朋友,如果酒后的痛哭都不能砍除两个灵魂之间的藩篱,我们拿什么相信这世间有美丽心灵?
坐在如这人生般臭不可闻却又让我们逃脱不掉的马桶上写下上面这些文字,窗外的阳光像个窥视者那样照射进来,在多彩的光晕中,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女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