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公众账号里的姑娘问我，结婚前该不该要彩礼。对于这个敏感又复杂的问题，我个人的见解太过单薄。我只想写写表妹的故事。
另外，我无意评论表妹的选择，只是就事论事。上纲上线者，请绕道。
几年前的家庭聚会有些不大开心，原因是表妹的婚事。家里聚会的时候，姑父把这个话题端上了桌面。表妹重点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市工作。因为有工作机会，随她一起的留在这里的还有家住外地的男朋友M。
姑父见两个人都稳定了下来，于是同M商谈，要俩人把婚期早早定下来。但是M支支吾吾表示家里条件很是一般，还有个妹妹也在上大学，不愿意过早给父母造成负担。姑父表示理解，但是对M说男人要有担当。毕竟走出校门进入社会，女孩子的青春是有成本的。而且表妹也一直对他钟情。
M的家庭条件一般，毕竟这个年代穷得揭不开锅的少。姑父早就给表妹准备好嫁妆，打算让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姑父原本打算如果M家买房子他就陪表妹一辆车，或者直接陪一笔款项随他们自己心意。如果M家拿不出买房子的钱，那就俩家一人一半最起码能凑个房子的首付。
结果M依旧低头不语。
姑父有点恼火，但还是压住性子对他说，如果这样，几万块的彩礼总拿得出吧。M噌地站起来，开始质问姑父，彩礼？你在卖闺女吗？我们那边根本就没有彩礼这一说。
谈判不欢而散，表妹见状要去追回M，却被表哥拦了下来。表哥一脸心疼地对表妹说，我看这样还是算了吧，这种人不嫁也罢。表妹脸一红，直接甩开表哥的手：哥，你怎么也现在变得浑身铜臭味？
表哥急忙解释，这真不是铜臭不铜臭。爸的用意的为了你好，怕你吃亏。这个世道不是有情饮水饱，而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儿。儿子长这么大肯定要结婚，当父母的不可能没有提前准备。人家这种态度，摆明就是没诚意。爸已经是一退再退了，退到这步已经是退到底线了。女孩子家真不能把自己放得太低。
表妹不服，质问表哥:你意思女人都是架子上的商品，等着明码标价是吧。如果你真的尊重女性，就因该把她们同男性平等相待。人家西方发达国家从来没有彩礼一说。
表哥不急，说：嗨，还跟我讲这套是吧？现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女总统都好几个了，你说人家妇女的社会地位高不高。而且西方发达国家法律体系福利体系就倾向保护妇孺弱势群体，男人离婚都净身出户不说还得赡养前妻跟孩子，通过制度和法律来降低女性的婚姻风险。你看看国内的新婚姻法里就知道，完全没法跟人家比。环境制度不一样，你也别瞎嚷嚷平等和权利。我虽然是男人，但我是你哥，我肯定得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能成为传统习俗流传下来，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也别扯什么大道理，咱们家非富非贵，你就是个中等城市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你跳不出世俗的大环境。彩礼也算是在这种大环境下，民俗对普通女孩的一种补偿和保护。哪怕是个形式，也是提醒这个男人，你进入婚姻，就要付出成本，做好承担的准备。
姑父表妹面面相觑。表哥是文化人，讲的道理都与众不同。
姑父也推心置腹：你哥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可当初他们结婚，我们也是按照习俗付了你嫂子家彩礼，一个是诚意，一个是心意：表示我们家重视你们家的闺女，必定像对待自己亲生闺女一样竭诚相待。而且你嫂子家收了彩礼也都同嫁妆一同返给小两口，要么作为小两口过日子的启动资金，要么拿去置办家用改善生活，随他们自己愿意。我这儿决心陪给你的嫁妆肯定比要他拿的彩礼多，而且连同他的彩礼我最后一并返还给你们。你说我这种老旧顽固一辈子活得算计世俗也好，走不出人情薄面也罢，嫁掉我的心头肉，我也就想听亲戚朋友安慰句：这闺女嫁了疼爱她的好人家。
表妹情绪稳定下来，默默留着眼泪对姑父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可是如果人家真是条件一般，拿不出这么多钱，何必苦苦相逼伤了感情。
姑父无奈地叹口气说，我不怕他家穷，我最怕你嫁的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一般却总拿自尊心说话的人家。自己不去想办法突破自己，改变自己，提升自己，不懂得开源只知道节流，最后还要摆谱，跟在乎他们的人要自尊要脸面。真嫁给这样的人家，怕你心累。
表妹呜咽，爸，我们也不应该一直做吸血鬼榨干父母，毕竟都步入社会了，该独立了。我愿意和他一起白手起家靠自己。
姑父怔了怔，说，又是你们年轻人进步的独立思想是吧？嗯，这样想挺好。但是我是传统的中国父母，为人父母活到这把年纪，最大心愿就是孩子们平安幸福。我自认为该做的能做的，我自己得问心无愧。我只是见不得我的闺女吃苦……
表妹听了再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安静地流眼泪。一旁劝慰的表哥，只得默默倒了热水递给妹妹，说：别哭了，喝点热水来润润嗓子。姑父有姑父的不舍，表妹有表妹的不舍。而他们的初衷，原本一致。
爱是羁绊，爱是无奈。
表妹终究还是忍不住追回了M君。因为，她始终不能忘记和M一起来来回回走过的校园林荫小道，不能忘记和M一起吃过的校门口的苍蝇小馆，不能忘记和M在一起的时候一起相互支持相互鼓励走来400多个考研备战的日日夜夜，不能忘记M表白的时候对她的承诺：你向我走一步,我会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对感情的执着与热烈，是女人的软肋。表妹这方面，是个再世俗不过的小女人。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
表妹带着丰厚的嫁妆，租了房子，嫁了意气风发的M君。姑父竭尽全力给了表妹最大的支持，无论是物质上的支持还是面子上的支持。他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妥协了的人，都是因为爱。爱的人，最后都妥协了。表妹说后悔不后悔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后来发现，社会原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保守，但也绝对没我们想得那么进步，它只是很现实而已。毕竟，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完全脱离世俗。日子过得冷静下来，说完全没有意难平，那肯定是假的……
听说后来M的妹妹出嫁，M家坚决要求必须有彩礼，理由是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从小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花了大价钱供她读书受教育。人家父母说了，想娶我们家闺女，总得拿出诚意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