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利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玉凤在路边招手,毫不犹豫的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他忽然感到心中有种窒息感在升腾,猝然感觉很绝望。他知道玉凤这一次的离去不同往日,是下定决心,毫不留恋的诀别。
是的,从此再不会回头。他已经从她果决的推开拦着她的手,绝情地说的那一句:“就你这样的既不会抽烟又不会喝酒的男人有什么用?我走了,孩子给你留下,也算对的起这两年我们的夫妻情分了。你好自为之吧,别再来找我……”里明白了,深省了。
他在她那狠狠的摔门离去的那一刻有些恍惚有些滞然了。
原来,离开可以这样轻易的找一个理由再不回头。几年的朝夕相对,男欢女爱也在那“哐啷“一声门响里戛然而止。
窗外的天空似乎很配合他阴测测的情绪,居然开始“哗哗”下起雨来。
他颓然跌坐在沙发里,开始嚎啕大哭,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哭吧不是罪才是真的对…
同样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哥哥选择了跟同村人去北京闯荡。而他生性孺懦,却是不敢离家那么远。
跟同学一起到了离家百十公里的市里找工作,钱花完了工作没着落,悻悻的就回家了。
他从小被妈妈奶奶儿呀肉呀的心疼惯了,自己确实也还没有做好准备离开家,一个人在外闯荡。
回家就回家吧,奶奶可是心疼这老孙子呢。
既然城市里没有落脚的地方,毕竟这家靠近县城,还有几亩田地可以种,只要勤劳总不会饿着谁。
只是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是忙于学业从来就没正经下过地干过农活。
细皮嫩肉的扛个锄头下地还真是不是那么回事。别说自己别扭,这干惯了农活的父亲一看着他绣花般锄地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去,去,去,你这哪叫锄地呀,草跟苗都分不清楚,看着就让人来气。赶紧走人,别在我眼前晃的心烦…”
正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黄土坷垃,谁又稀罕干这苦哈哈的农活呢。
还是回家跟奶奶做饭舒服。老人家七十多岁身体杠杠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哪里舍得自己的老孙子烟熏火燎的在厨房里走动。
父母终日在田地里劳作,家务事也不需要他插手,还是就近在县城找份工作吧。
要不老父亲总是瞅着他来气:“不争气的东西,难道你还能赖在家里我们养你一辈子不成…”
这找来找去,要么人家要有学历的,要么人家要有经验的,要么人家要有关系的,总之好工作没有份,太累的又不想做。挑来选去的好像就小区保安比较适合自己。
建利应聘的是县城最高档的小区。这保安服一穿,大盖帽一戴,顿时感觉自己威猛高大了许多。
每日里守着岗亭,给业主开开门,来客登登记,闲暇时再搞个培训啥的倒也是过得悠闲充实。
那一日,一位时髦的大姐购物归来。原本是要给她开门,正巧一个访客要登记,他就稍稍慢了一步。没想到大姐多等了一会,就开始言出不逊:“保安,你眼瞎呀,没看到我大包小包的拿这么多东西呀。”
“不好意思,大姐。这正好有人要登记,耽误了点时间。我马上就给你开门。”
“大毒日头底下你让我晒半天,你存心的吧?我们业主花钱雇你来,就是看门的。连门都看不好,我看你是连狗都还不如呀。”
“你怎么骂人呢?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开门。”
“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还会犟嘴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话间,东西一丢,就要挥手而上。幸而被其他路过的业主给拦住了。
“一个保安而已,你就别较真了,降了自己的身份…走吧,走吧…”
在骂骂咧咧中那位大姐被拉走了……
建利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撒气,保安服一脱,狠狠的摔地上:“老子还不干了,在这里受这鸟气…”
雄赳赳气哼哼的回了家,平生哪里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呀?一回家就抱着奶奶大诉苦水。
父亲在一边气的直骂:“你说你个无用的玩意,能干点啥?就个保安你还当不好…”
骂归骂,终归也是自己亲生的不是吗?还是要管呀。
父亲、母亲、奶奶为了建利的事专门开了一个小型的碰头会议。
这老大看来是不需要多操心了。前两天还打电话来说刚刚升了餐厅主管,还谈了一个北京近郊的姑娘,看来是情场事业都小有收获了。
奶奶先开了言:“这二小子本性也不错,就是被从小宠坏了,不独立呀。”
“说的就是呢,干啥啥不行这可咋整?”
“俗话说成家立业,这男人呀成了家也就能顶起家来了。反正二小子也二十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干脆给他定门亲事算了……”还是奶奶比较有主意,一下就想到点子上来了。
“现在这小年轻都兴自己谈恋爱,谁知道这二小子有没有谈对象呢?”母亲插言。
“就你这小子?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他?啥都拿捏不出手的玩艺……”
“还是问问吧,别我们张罗的高兴他再有了别人,我们忙活也是白费。”奶奶说。
读书那会吧,建利心中还真藏过一个人。就是班上的学霸班花小雪。只是,自己是个学渣,只有在心中默默惦记的份,可没那勇气诉诸行动。
至于这谈婚论嫁的人生大事,自己还真没规划过。既然大人们要安排也无不可,毕竟这农村十八九岁成家的人多了去了。
没过几天媒人就有话过来,那姑娘家住在城西不远的一个营子。姓罗名玉凤,比建利大三岁,模样长得也周正……
建利在心中暗想:这天下重名的人也太多,只要不是那凤姐就好。但是终究心里也是有点纠结。
奶奶一听却欢喜的很:“女大三抱金砖,这姑娘注定与我们家有缘分呀。”
双方很快就见了面,建利终于也是放了一百颗心在肚子里了。
这玉凤生的白净,细眉凤目,最重要是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一笑起来真好看。
既然彼此都还算满意,婚事就很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女方就提一个要求,结婚是可以的,必须在县城买一套房子。
说实在这样的要求也是无可厚非,毕竟都住在城郊,在市内买套房子也是未尝不可。
只是这都不上线的小城房价相较于可怜的收入来说也是严重的不匹配。
父亲看看自己这存折上可怜的五位数,比起房价的六位数来说相差的太远。为了儿子的婚事还能咋办呀?借吧…
舍下这张老脸,为了儿子的幸福,七大姑八大姨的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也只是把首付款给凑齐了。
没办法了,只能先付首付,供月供吧。一月接近两千的供楼款也先帮他们付着,等小两口的日子走上正轨再让他们自己付吧。
一切准备停当,新媳妇娶进门。这最初的日子还是很平静,小两口蜜月新婚,日日腻歪的象粘股糖似的,日日黏在一处。
这做老人的看着小辈的甜蜜幸福也是开心,只是这日子一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老人家倒是土里泥里的刨食,而这两个小的除了到点来吃饭,饭碗一推,就又你侬我侬的骑着摩托车一路扬尘而去。
感情原本只是伺候一个小祖宗,现在倒是一对祖宗要供养着了。
这罗玉凤原本也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主。虽然公婆的脸色越来越沉郁,越来越不好看,但是人家就是不在意,照样吃喝玩乐,照样的说说笑笑。
长辈商量着还是要给小两口施加点压力,毕竟这以后的日子还是要他们自己过下去。
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好,这玉凤就怀孕了。这可是家里的天大的喜事,玉凤马上就成了全家重点保护的大熊猫。
媳妇被宠着,儿子可是不能继续这么游手好闲。
建利去给人端过盘子,去工地搬过砖,去复印社帮过忙…可是每一种工作都没长性,走马灯似的变换着。
唉,生了这样的儿子也是让父母忧心。好在大孙子的降生,倒是暂时驱散了父母脸上的愁云。
这有了大孙子的媳妇可谓劳苦功高,更何况还要给孩子喂奶,这不能干活还要吃好喝好营养跟上,懒散的更是无形无状了。
玉凤抱着孩子开始这家那家的串门,不知怎的竟然也喜欢上了玩麻将。
开始只是好玩,后来居然开始小小的输赢。原本就是没钱,现在更是拮据,小两口就开始为了钱的事叨叨起来。
“你说你要本事没本事,要钱也没钱,我怎么就看上了你?”
“你也别叨叨,你不就是打麻将老输钱,这赌博家里就有座金山也不够你霍霍的。我就这样没本事,那还不是你自己看上的…”
被媳妇叨叨的久了,建利也是心烦。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是个无用的人呢?
恰巧市里有一个大型超市要开业,正敞开了招人呢。建利也去应聘了,只是收银员只招收女孩子。没想到替媳妇报个名居然也是被聘任了。
一夜间,玉凤也是有工作之人了。只有建利还在这里晃晃,那里停停的,不知道自己的天地在哪里开启…
宝宝在一天天大起来,玉凤也在一天天忙起来,小夫妻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干脆一次次的离家。
在两个人的心里每次吵架后都会留下一道难以弥合的印记。每一次的复合后都会感觉到两个人都渐行渐远。
偶然建利在玉凤的手机里发现了与男同事的暧昧信息,质问她,她也是死不承认,还骂他神经病偷窥她的隐私,干脆收拾几件衣服搬到宿舍去住了。
几次上门道歉认错,终于换来了今日的回家。
谁想却是如此的结果,竟然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一个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
也许,怆哭过后的建利应该清醒了吧。应该要像个男子汉一样的顶天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