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坦白

我是一个低自尊、社交障碍、亲密关系恐惧症患者。我今天吃了点药,我要试着坦白一切。

我的爸爸今年六十二岁,妈妈四十来岁,爸爸比妈妈大了大约二十岁。妈妈是当年爸爸的小三,在当年那个年代,这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后来爸爸离婚,净身出户,但到现在也没有和我的妈妈结婚。

我是一个意外的产物。当年爸爸坚决把我打掉,于是妈妈偷偷的跑去农村,我的太奶奶家把我生下来。因为是在桥上意外生产的,所以小名桥桥。算我命大。

一直到六岁我上小学,是外公外婆抚养我长大。可是我对他们、对那座县城,没有记忆,没有感激,甚至没有感情。身边有朋友和我一样的成长经历,可是他们却跟外公外婆格外亲。

小时候就不爱说话,以致我妈以为我是哑巴。带去医院检查一切很正常,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说:「不想说」。

完整的记忆从上小学开始。比正常人晚很多。记忆的开始,就是爸爸妈妈无穷无尽的吵架、每日每夜的打架。爸爸最爱用一双广东产的牛皮鞋的鞋背打,我到现在还能清晰描绘那双鞋的模样,它长得很像爸爸。

看见妈妈被从二楼的楼梯上扔下一楼,看见妈妈的左手中指被生生咬断,看见无数次街头被围观、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看见我的懦弱、我的无力、我的不知所措、我内心的麻木。看见幼小的我哭喊着向周围人求救却无人问津,看见无能的我只好打电话向警察叔叔求救却被爸爸一把打下。

我不知道什么是家庭、什么是父母间的爱。什么是婚姻,以及正常的两个人相处的形状。

我不知道什么是父亲、什么是父亲对儿子的爱。或者这就是他们说的父亲的严厉。

我不确定是否母亲对儿子的爱就是保护他不受伤害。

从小就不合群,或者说古怪。那个年代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游戏王、四驱车、溜溜球我都有,却都不会玩,我没有人一起玩。我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试过要参与进去,那太难。我只是在一旁看着,静静的看着。

四年级妈妈给我报了跆拳道的兴趣班,每天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三年上千节课,最后两年我只出席了三节课。就是和教练联手骗我妈的钱,因为我真的不喜欢。每天晚上我在那个城市,背着十斤的书包像孤魂野鬼般游荡,整整两年。

我做不到去和除了妈妈以外的任何家人主动联系,虽然每个人都对我如此嘱托,我也只是表面答应,从来没做过。甚至我也不愿意主动联系我妈,每周的视频我都会取消五次以上, 她再打来我才会接听,而这些都让我感到压力、急促、不安。巴不得半年联系一次。

对朋友,如果是大街上遇到,95%的情况下我的心中都有一个选项,那就是小心翼翼的低头,假装没看见般闪躲。这是我的本能反应,这不受我的控制,我只想这么做。走上去乐呵的打个招呼,我做不到。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人了。明明我们关系很好,可是因为我的闪躲、我的隐瞒,让你生气了。我不知道你是想的,我是无意的。可是我也没有想要再把你们找回来了。

那些和我有过关联的姑娘,时至今日,终于我可以坦白和你们在一起时我的一些心理活动。天崩地裂、火山爆发、地震海啸,甚至小行星碰撞,这就是发生在我内心的事。这不是你的问题,问题在我。我没有办法接受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的这个事实,我恐惧和一个人过分亲密,你的关心我知道是好意,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进行下一句对话,那些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瞬间统统失效。我只能作,只能闹,只能说伤害你们的话。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内心平静,只有这一切结束了我才能内心平静。最终果然结束了。我们在一起没有超过两个月的,最后却全都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这样也挺好。祝你们幸福。

你愿意相信我真的没做坏事吗?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那些幼稚浅薄的爱,只因我无法得到你们,于是选择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去形容你们。但我知道你们是伟大的,请继续造福这个世界,和世上的人们。

祝您晚安,妈妈。我快要忘记以前的事了,希望您也忘了吧。我不会说话,我内心焦灼,但我不会再让暴力伤害到您了。妈妈,我知道我的孤独继承于你,你肯定也觉得了无生趣吧,请再给我一些准备时间。

河流都在向前走,朋友,就请把我忘了吧。请把我干干净净的抹去,再也不要想起来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才能成就一番伟大事业,请相信我随时可以替你卖命。

也许有一天我会被拯救。但一切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些灰烬会留下,当春风吹过,可能又是一场火灾。请务必做好消防检查。

我也想过有一天,当我赢得和我内心的这场交战,就去做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我想就一直游荡,基因不需要继承。永远被安全的困在盒子里生活,至少这让我看起来没那么慌张。

药效过去了,我的坦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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