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后有一排碗口粗的白杨树,树根深深扎在一片白沙滩,沙滩中心有一池被微风吹皱的水,水里有着一众无法无天的小鱼小虾,小学时,赤脚爬上屋顶面向北方,皱着鼻子去蹭头顶的杨树叶,左手边是一大颗落了枝叶然后地平线的夕阳,我有一个清香又甜腻的童年。
一首《儿时》刘昊霖一开口,我整个人就像猛的被人推了一把,仰面朝天坠向海洋任快速沉沦,思绪却像没反应过来一样缓慢展开,他在《儿时》里轻轻诉说着令人心醉的小时候,如耳语一般。此刻,我正盘腿坐在阳台的软垫上,冬日暖阳烘着我的后背,剥开的橘子有点酸,酸到我心里。下一秒,想起黄晓明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今天之所以和昨天不同,恰恰是因为昨天的感受依然在我们心中。这小三十年,我们追赶着时光,或走或跑,脚印深重不浮夸张,自以为越来越强大,却终归是让本真落了一地,无从拾起,因为你不能停,你是子女、是父母、是爱人、是同事、是朋友,你不单单是自己,你要飞身望前。回忆太暖,不可久留。
赤道旁赤脚追晚霞、玻璃珠、铁盒英雄卡、玩皮筋,姥姥又纳鞋。爷爷去世那一年,恰巧我暑假在家,在他弥留之际,我哭着给他剪了指甲,原来七十二岁的老人指甲也硬成了老硬的铠甲,我抽着鼻子,每剪一次手指都崩的发白。我哽咽着想说,爷爷你别走,夏天到了,你给我做笛子,地窖里有冰镇西瓜,切开后红红的、凉凉的,眼睛都跟着舒爽起来。可你不在,我自己搬不上来。这些话,在我心里翻涌了十几次,却最终没有说出来。老家有个习俗,在老人去世前,要用大碗装进干沙子,插上香炉,护起平安。听了伯伯的吩咐,我拉着妹妹飞奔着去屋后装沙,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决定。就在我手忙脚乱抓干沙的一分钟里,爷爷走了。屋后的白沙滩我再也没去过,但我还是爱爬上屋顶看夕阳,白杨树已经长大,我躺在那里,叶子也可以拂过面颊。爷爷很擅长用杨树枝做笛子,细细的枝条掰下来,拨开一头,然后慢慢的将树皮搓柔软,轻轻一抽成了。爷爷会抽各种曲子,粗糙悠扬。小时候,我仰头看着他,阳光从树叶间落到爷爷脸上,连皱纹都带着微笑。我的爷爷他的剪影,像一个老侠客,我的爷爷他永远72岁;在我的时光里,他无所不能;我的爷爷,他是我的英雄。
高中时看过一句话,它说,喜欢是选择,而爱是非你不可。心下呐喊,我可能没有爱过什么人,因为我的生命中没有非你不可。爷爷走后,我以为我会悲伤一辈子。但两年后,给他上香时,我已经能平静的诉说,自己考试又拿了第一,爸妈吵架我很伤心,牛牛又生了一窝可丑可丑的小狗,我喜欢一个男生,但我藏的太好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不知道我去一楼教务处交作业,可以直接上四楼,可我偏偏绕过二楼,一步一磨蹭,就是为了路过七班的教室,偷偷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是金灿灿的颜色,操场上打球的影子惊艳了我的整个十八岁岁,他不知道他送给我的大白兔奶糖我放到铁皮盒里,到现在也没舍得开封,整整十年了,十年了。拂去尘土,记忆的铁皮盒子打开,手中的万花筒摔落一地童年,没有什么比时光更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