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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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母亲的节日。今年的母亲节5月13日,恰巧是我的阳历生日。

感念母亲在若干年前的这一天,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一早起来凑了几句文字,以《母亲节怀想》为题,在《简书》发布。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献花,拍照,亲口对母亲说“节日快乐”;宣告仪式完成。到菜市场买菜,和母亲一起做饭,陪母亲聊天,陪父母一起吃午饭。算是为辛勤操劳的母亲过了一个难忘的节日。

我的母亲今年78岁,18岁时嫁给父亲,11年里母亲生了五个孩子,大姐11岁时,弟弟1岁。父亲是一个不很细致的人,祖母也没有帮忙带过我们,在那个极其贫穷、温饱无着的年代,母亲把我们一个个带大,有几多辛苦?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终日忙碌,无片刻空闲。

我的父母都有很好的缝纫手艺,但是,贫穷年代这个手艺似乎不太有用。母亲白天去生产队上工;放工回家,洗衣,做饭,喂猪;夏日,每天给三个小不点一个个洗澡。秋冬之夜,孩子们一个个睡了,父亲也睡了,整个村庄渐渐沉静下来。母亲挑亮煤油灯,给五个孩子做鞋子,一针一线,千针万线。千层底的布鞋,工序繁复,做工考究。纳鞋底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一双鞋底4000多针,需要多少个夜工,母亲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说起洗澡,那年那月,遥远镇上的浴室澡堂于我们只是个传说;塑料浴帐也是80年代后期才有的。冬天洗澡成了一件极麻烦的事。生产队有一个大木水箱,一个冬天,六十多户人家排队轮流使用,两个月才轮到一回。水箱是圆台形的,这个园是椭圆。

用砖块把水箱底的一端垫起,上面用一条草帘子覆盖。因为水箱的体积小,倒进热水,简直就是个蒸笼。母亲在水箱里给弟弟、妹妹和我一个个洗澡。一个多月没洗澡的孩子,身上的污垢有多厚,一个个洗干净要多久,母亲要闷多久,那是怎样的精疲力竭?

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我们整天感觉饿。在贫穷的70年代,想在家里找到吃的几乎不可能。但是,每天中午放学回家,锅里总留着几个半碗粥;下午放学回家,锅里总留着几个半碗饭。母亲每天把剩粥剩饭均匀地盛好,焐在锅里。为给我们剩粥剩饭,母亲有没有每顿饭都吃饱?

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你偷过家里的馒头干吗?你经常得手吗?在我家那个盛放玉米的大沙缸里,常常藏有半盆馒头干。下午上学的时候,我们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抓一把放在书包里,这个下午就会特别的幸福。我们常常得手,我的母亲啊,为什么总那么粗心,不把馒头干藏严实一些?

父亲是个凡事近于苛求的人。我们稍稍长大一点,父亲就安排我们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挑煮菜、剐羊草,做饭、喂猪;扦裤边、锁纽扣洞、钉纽扣。十来岁就要到地里帮忙了。

父亲每天起得很早。夏天早上四五点吧,父亲一起床就会叮嘱母亲,早点把她们喊起来,事情多呢。然后自己就出去忙了。母亲舍不得我们早起,她一边干活一边望风。远远看见父亲回来,母亲推推这个,“嗯——”;拽拽那个,“嗯——”。眼看着父亲就到门口了,母亲一句“快点,爸爸回来了,要挨骂了”,于是我们一个个飞身下床,各就各位,干活。

我和妹妹都工作了,周末回家,母亲常常让我们点菜,妹妹点大蒜炒茨菰,我点甜茨菰。于是两人争执起来,彼此都想征服对方:甜茨菰有什么好吃?每次都吃大蒜炒茨菰就有意思?母亲笑嘻嘻看着我们争论,并不说什么。吃饭时,饭桌上一盘大蒜炒茨菰,一碗甜茨菰,我的母亲啊,怎么就不嫌麻烦?

大姐结婚了,生了女儿晶晶,因为还在本村做赤脚医生,带孩子就成了母亲的事。母亲常常一只脚踩缝纫机,一只脚踩摇窝(本地方言)。以前的老式摇窝,几十斤重,孩子一哭母亲就用另一只脚去踩。你站着踩可能觉得没什么,坐着就很难使上劲,更何况还有一只脚是要一直不停地踩缝纫机的。

大姐84年考上了南通卫校,要脱产上三年学。晶晶才两岁,谁带?婆家人没空,又是母亲不声不响地担负起这一重任。

记得有一次我刚从包里拿出钱来,晶晶就喊大叫起来“中国人民银行,中国人民银行”。我很是惊讶,让她指认,顺着认得,从中间抽一个字出来也认得。问谁教她的,她说是婆奶奶。

这才知道,母亲为了让大姐安心读书,很认真地教晶晶认字,晶晶三岁时,就能认近百个常用字了。

母亲是读过书的,在那个苦难的年代,外公外婆让母亲上了学,甚至还上到初中,实在难能可贵。

父亲常说我的母亲如果有门路,如果不是被我们姐弟五个绑架,至少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小学老师。父亲的话是有依据的,因为我小学的低年级老师都只有小学毕业的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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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生下我们姐弟五个;母亲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什么事业,她最伟大的事业就是把我们姐弟五个一个个养大成人;母亲好像是没有自我的,她幸福着我们的幸福,也痛苦着我们的痛苦;母亲甚至没有自己的喜好,我们喜欢的她都喜欢,我们不喜的她也都不喜……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而母亲的世界却还是很小很小,小到永远只装了我们几个,唯独没有她自己。

母亲,从不言苦,从不说累,从不抱怨,永远默默付出,润物无声。

这样的母亲,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她的头发白了,背伛了,脚步蹒跚了;她的眼睛花了,牙齿松动了,记不住事了……时间都去哪儿了?

是该好好想一想了:我们有多久没有细细地端详过母亲了?我们真的有那么忙吗?我们所忙的真就那么重要吗?在不是母亲节的日子里,我们该为母亲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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