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最早的记忆是她带我去掰茭白。其实那个时间我是记不清她的脸的,只是记得自己的样子,我好像还不太站的稳,她把嫩嫩的茭白芯儿直接给我白嘴吃,甜甜的,很清新的味道。
然后就是学前的一段时间,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那个时候妈妈应该是很漂亮,很健康的吧,那个年代也没有多少照片可以留存下来,所以我不记得她的样貌了。
然后就是上学后了,我家离学校有段距离,每天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然后各种催促啊,怕我们迟到。虽然她自己没读多少书,可她还常常跑到学校问我们班主任,我的学习情况。说到这儿是有个梗的。我母亲那个年代,能够上学的人很少,其实外公家条件还不错的,却没有让母亲上学,所以记得母亲常常有句话: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己的孩子上学。
记忆跳跃的很快,然后就到了我考取了师范学校的事儿,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整夜和我聊天,一夜没睡着。那个时代的师范生是可以直接分配的,成为体制内的人员。
外出的求学路,每年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工作后更是如此。之后的记忆变成了,每次回家,母亲总是准备很多好吃的,走的时候还要带上好多。
现在我能很清楚的记得母亲的样貌了,她已经衰老了很多,有了老年人的迹象,我细细的看过她的眼睛,有了一些混沌,我心里觉得难受,心想母亲的健康已经这么差了吗?但好在她精神很好,她总是说儿女都生活的很好,她心里踏实。
好像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而又美好。直到她的医生(我同学)打来电话,告诉我母亲可能是CA晚期。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吃年夜饭,差点昏厥,然后扶着墙壁站住,我不记得自己的回答,只记得医生说还有3-6个月的时间。
春节回家,我们不敢向母亲说实情,只是说带她出来大医院再检查检查,母亲非常敏感,她意识到她的病不是普通的病。然后我们就预约了南京鼓楼医院,然后医生建议我们做检查,总共做下来有十几项,母亲受尽了现代医疗的折磨,医生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后来还是找了我同学找了安医的副主任才得到确诊,建议用药治疗,减少病人痛苦,其实相当于临终关怀吧。
这一段时间,我希望对母亲的记忆能够拉长一些再拉长一些。每次我们回去看她,她虽然吃的很少了,却总会陪着我们,有时候还强撑着陪她的外孙子打扑克,但我知道母亲的日子不多了,我要求给她洗头,她说不要了,我就给她洗洗床单什么的,感觉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吧。
六个月的时限,非常快。母亲在风雨交加的初夏走了,当时,我正在往回赶的路上,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让我哭得死去活来,但躺在殡棺里的母亲看起来很安详,我想她都想过一遍了,甚至连她走后应该通知哪些人,她都做了安排。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母亲,总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包括死亡。
母亲走后的日子里,我不敢提起她,也不敢想起她,好在她总会在我的梦里。有时候梦里她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做完活,满脸汗水,然后微笑着和我说些有趣的话;有时候梦里的她病情转好了,可以治疗了;有时候梦里的她,似乎在说病情很重了,快要离开我们了,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还在安慰我们。
母亲养育了我,更是我的精神支柱。母亲在的时候,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向她撒撒娇,她总能替我打抱不平。有些的得意忘形的时候,可以向她吹吹牛,反正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棒。现在呢,母亲离开了我,我成了没娘的孩子,一夜之间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也不能装小孩了。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母亲。2018-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