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整整下了两天。雨幕遮住了视线,密集的雨水不断的敲打着窗户,噼噼啪啪的。一只流浪猫,浑身被雨水打湿的流浪猫,有气无力的小心穿过阳台,在阳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猫走到门前,用力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用前爪拨了拨头上的雨水,推开门,喵的一声窜了进去。
黄天念看了看那只大黑猫,拿了一条浴巾,给猫擦了擦身上没有抖干净的雨水,"你在家老实点,外面下雨了,我要出去办点事",黄天念摸了摸猫的头,但猫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黄天念急着出门,也就没有太在意。
关了门,黄天念撑起了雨伞,看了看外面那没有丝毫要减弱的雨水,皱了皱眉,"这天出门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啊",说完,撑着雨伞跑进了漫天的雨幕中,仿佛走进了一个怪物的血盆大口中一样。
街角咖啡,离他住的地方就十多分钟的距离,现在下着雨,街道上的雨水都漫过了脚面,路上的车子开的很慢,走走停停,生怕开快一点会溅到来往的行人。黄天念撑伞穿过街道,沿着路两边商铺搭起的帐篷,在行人之间不断的穿梭。
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在这个时候往回赶的,大都是为了生活忙碌的人,或是一口热饭,或是一个笑颜,或是一声呢喃。无一例外,他们共同的目的地都是那个叫做"家"的地方,不管高楼大厦,还是穷僻乡村,都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由衷的向往。
黄天念,右手撑伞,左手裹紧了风衣,不让这风吹的落雨打在自己身上。拐了几个弯,便到了那家"街角咖啡"馆。黄天念收起雨伞,走了进去。服务员忙走上来接过雨伞,问道,"先生,自己一个人么?"。
"奥,不是,还有一个朋友,不知道他来没来?",黄天念在咖啡馆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穿着黑色外套,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朵黑玫瑰的。
"您是黄先生?",服务员凑过来问了问。
"对啊"。
"奥,有位先生定了两个人的包厢,说一会还有一位黄先生要来,所以您请跟我来",说着引着黄天念走向了包厢。
咖啡厅的布置倒是别出心裁,有大厅,有内堂,有包厢,以提供给不同的人不同的需求。
服务员敲了敲门,"先生,你等的客人到了"。
"请他进来",里面想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听起来是个男人,声音虽然洪亮,但略显的疲惫,声音中透漏出一种疲态,看来精神是不怎么好。
黄天念推门走了进去,服务员在门外对黄天念说道,"先生你要点些什么?"。
"来杯冰岛",黄天念回头笑着对服务员说道。
"好的,稍等",服务员将门从外面带上。
这时,黄天念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这个穿着厚厚的呢绒大衣,胸前插着一朵黑色玫瑰,带着鸭舌帽的男子。男子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在用力的相互搓着,时而交叉,时而分开,连身子也在不经意的颤抖,仿佛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黄天念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了看他,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黄天念"。
那男子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还带着墨镜,黄天念觉得有点意外,这屋子里的光线原本就不如大厅中那么明亮,显得略暗淡,再带上墨镜,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从心理上分析,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所有情绪都会透过眼神流露出来,这是瞒不住的。戴眼镜就是为了不让别人从眼神中看出自己内心的波动和想法。第二,从一个人的眼睛也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状态,如果眼神清澈明亮,眼神流光婉转,表明这个人的精神状态良好。如果他的眼神涣散无光,眼上有黑眼圈,这就是明显的睡眠不足,眼中的红丝也会出卖一个人。一个人睡眠不好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有心事,被心事所累,人一睡不好,眼睛就会透出各种疲态。
"你怎么还带着墨镜呢?你看得见我的样子么?",黄天念试探的问道。
"我要和你谈的事情,跟你长得什么样子,并无关系,你只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就行了"。
"奥,是么?你倒不如说来听听"。
"你真的去过思铭镇?",没有想到,男子上来就问这个问题,还那么直接。如果自己没去过的话,绝对不会知道思铭镇的具体位置。黄天念并没有去过那里,不但没去过,而且对思铭镇一点头绪都没有,一点资料都没有。但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如果我要是说我没去过,你会站起来就走么?",黄天念内心有点紧张,他害怕眼前这个目前唯一一个知道思铭镇的人知道他在欺骗他,他会不会转身离开,那么思铭镇的秘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了。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你,你没去过?",男子有些激动,有些意外,也有些愤恨,恨一个欺骗他的人。
"我虽然没去过,但是我听知道一些关于它的事情,你比如......",黄天念从怀中掏出那个在废弃堆里找到的戒指,放到桌子上。
男子看到那枚戒指,猛地向后坐去,"你......你......你哪来的这枚戒指?"。
黄天念一看男子的反应,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故事,他之前一定是见过同样或者就是这枚戒指。这枚戒指又是那老人的定情之物,从这里可以推测出,男子一定是到过思铭镇,并且见到过这枚戒指,甚至他去过老人的家里或者说直接见到过老人本人。
看着他的变化,黄天念趁热打铁接着忽悠道,"如果这还不够,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男子脸上一抽一抽的,仿佛对接下来黄天念要说的事情很感到惧怕。
"巫蛊邪婴的故事",黄天念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每说出一个字,男子的内心都发生了变化,可以看到他的肢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将原本相互交叉的双手松开,转而用双手做环抱的姿势,这是一种标准的自卫方式。人只有在极度恐惧而又无能为力的状态下,才会做出这种自我防御的状态。
"当当当",这时门被敲响了,"先生您点的东西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想离开。黄天念喊道,"等一下"。
"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没了,只是我们不叫你们,
你们就别进来了,这边暂时不需要什么服务了",黄天念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一百的,递给服务员,"给,这是给你小费"。
服务员满是怀疑的接过小费,"头一次见这种,给小费还不需要服务的",但是这种事情多半是别人的私密,他也不好打听,再者又赚了一百的小费,只要他们不把咖啡馆给点了,他还是不在乎他们在干什么呢。
服务员关了门,黄天念把点的咖啡推到了男子面前。男子接过咖啡,也不知道热不热,喝了几口,方才稳定了一下情绪。
黄天念端起自己的咖啡,嗅了嗅咖啡的香气,他没有开口,他在等男子开口。他一向沉得住气。男子快将杯中的咖啡喝完了,才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黄天念于是将胡海父亲的事情给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完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怎么了?被那香案上的东西吓到了?"。
出其意外的是,男子居然摇了摇头,"不是,那香案上的东西我见过,所以你再次说起的时候,它我的冲击力没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大,但是......"
黄天念没有插嘴,他在等男子说下去。
"但是,照镜子.......",男子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仿佛在调整自己的心跳。
"照镜子怎么了?",黄天念好奇的问道。
"我们一起回来的几个人也是不停地照镜子,一遍照镜子,一边自言自语,后来,后来……",男子眉毛都寒成了一条线,"后来,他们都死了"。
"死了?!",一想到胡海的父亲也有着照镜子的习惯,黄天念心就揪到了一起,相同的症状,是不是结局也是一样。
"是的,死了,毫无征兆,毫无预示就死了,死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最后法医给出的是——猝死!"。
这倒是在黄天念的意料之中,一般无因无果的死因,都会归咎于猝死。因为猝死的原因谁都无法判断,有家族遗传病的还都有依据,也可以断定死因。但是跟着男子一起的那几个回来的同伴,不可能都存在家族遗传病,或者都患有类似心肌梗塞,心脏病等类似受到突然的打击或惊吓而意外身亡的。
"那他们死,是同一时间,同一天么?",黄天念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不确定,他们同是去过思铭镇的,也有着相同的习惯——照镜子,他们的死因可能和思铭镇有着密不可分的原因。
"不是,是相继死亡,隔几天死一个",想到几个朋友的死,男子就伤心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坚持去那里,或许几个人早就该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没有受到这种死亡的诅咒。
看到男子的腿在不停地抖动,用手使劲的掐着抖动的腿,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拼命的掐着。黄天念伸手拍了拍他抖动的腿,男子方才平静了许多。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在思铭镇到底碰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如此的痛苦?"
男子用右手缓缓的摘掉墨镜,看到男子的双眼,黄天念大吃一惊,那严格意义上不能算得上是一双眼睛。男子的瞳眸全是白色的,牛奶那种乳白色的,从上眼睑到下眼睑,一道深深的疤痕刻在上面,似乎深深刻进了生命里,骨髓中一样。这让黄天念想起古代的俘虏身上被烙上奴隶的记号,即便身体上痊愈了,在心灵上也会深深烙上奴隶的印记。
"你的眼睛……?"
男子仿佛知道黄天念在盯着他的双眼在看,而且还能猜测出他脸上的那种表情,男子苦涩的笑了笑,"这就是我去思铭镇的后果"。
"你真的想知道么?",男子再三确定道。
"嗯,是的,我必须知道,并且去破解这诅咒一样的镇子,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步上你的后尘,而且我一定要解开你的心结,驱散那困扰你的东西",黄天念坚定的说。
在男子那乳白色的瞳眸中,仿佛有着晶莹却混浊的液体,想流却流不下来。男子将杯子中最后的一点咖啡,一口气全喝完,定了定神,开口讲道:如果你没去过思铭镇,你是幸运的,否则那将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恐惧的噩梦,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鞭挞。
男子死灰一样的脸上,蒙着深深的阴影,那种阳光吹不散,雨水洗不掉的阴影。从这可以看出,男子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