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飞驰,像长蛇一样急速穿行。
坐在最后一排的我被颠得东倒西歪,系好的安全带都拉不住身体被巨大的离心力左甩右甩。
这还没什么,要命的是我的胃里正悄悄开始翻腾。还不算厉害,只有微风吹起的小浪花那么大。
但是小浪花迟早会演变成滔天巨浪的。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六点。
刚才车子是四点半出发的,距离终点坪市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半个小时……太久了……
我有预感自己可能支撑不了那么久……
我努力直起身子,手撑在前面的座位上方,抬眼看前面。
因为位置高,我能透过车子最前面的防护玻璃看见前方的路况。
眼前是无数的弯道,浓密的乔木和竹子长在不甚宽敞的路的两旁。两边的树枝长到一定高度时默契地像路中间散开,交接在一起,形成一连串的拱形。其中空出的位置恰好能容下常常经过的最大的车。
这是自然和人类交集再平常不过的一幕。
我努力让意识集中在车窗外,不去理会肚里的翻腾,心中不断给自己暗示,并没有那么难受。
这一段是横市到坪市区间最迂回曲折的一段路。
我渴望能看到那条笔直的,两旁种满杨树的林荫道,渴望看到有一条宽阔的水流经过的那条道。
可此刻眼前只有弯道,视线可及的长度甚至不足十米。
又是几个连续的急转弯,胃里忽然一阵猛烈的搅动,有东西涌上了我的嘴里,一阵酸腐味顿时充满了口腔和鼻腔。因为一直在极力克制,刚才翻上来的东西也不多,瞬间又倒回胃里了。
我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摇晃着站起来去够挂在头顶前方的黑色塑料袋,这是专门为乘客准备的。
刚扯下一个袋子人就跌回座位,因为刚才反胃手脚都没力气了,又加上车厢晃动得厉害,我近乎是艰难的打开了塑料袋。脑袋刚想凑到袋子上方,车子又是猛的减速,我一头撞上前面的椅背,与此同时胃里的东西汹涌着冲了上来,从口中倾泻而下,甚至一下呛进了鼻腔。
这一下就如同被冲破水闸的水一般难以挽回,胃里的东西几乎是连贯着在几秒钟之间全部吐尽。
一旦吐尽,人就舒坦了。刚才吐的那几秒是痛苦的最高潮。
此时潮水已退,只留下狼藉一片。
我已精疲力尽,四肢如瘫了一般,闭上眼睛,一头靠在前面的座位上。静静地感受身体一点点平息下来。
总算过去了……
十几分钟后,坪市到了。
我走下车,整理衣物,从乱糟糟的头发上拔下皮筋重新绑好,扭开矿泉水漱了三四遍口,背好行李。
深深吸一口气,清爽又干净。
刚才的不适已缓解了一大半,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忽然想起和同事闲聊说起自己从不选择汽车旅行,所有出行对汽车能免则免。
那么是什么促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坪市这个只能坐两个小时汽车才能进来的地方呢?是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天?这里的回忆?还是那段要命的路程上美妙心醉的风景?
思及此处,自己也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