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眼万年
七日前，叶璃收到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叶璃并没有看完，读了两行便将信置于梳妆台。
“你为何不看了？”为她挽发髻的林逸，透过镜子温柔地看着她。
“无非是想让我回帝都罢了！”叶璃轻叹，“不看也罢！”
见她柳眉微皱，林逸便知她想起了过往，俯身侧耳柔声道：“都过去了，这信我替你读。”
叶璃点点头。这些年，她收到的信总是让林逸看的，已成了习惯。
林逸为她挽好发髻，便拿起信来。只见他读信时，眼神从诧异变成不可置信，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了？”叶璃见他神色异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在她的记忆里，林逸永远是那个宠辱不惊的人。
“璃儿，这是沐颜的字迹。你……，你没有看出来吗？”
叶璃没有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他。这怎么会是沐颜的字迹？她又怎会认不得？那个人可是沐颜啊，爱了15年的沐颜啊，她怎么会认错。可是林逸不会骗她的，从来不会。
“璃儿，你听我说，沐颜他时日无多，想要见你最后一面……”林逸见她失神的模样甚是心疼，将她拥入怀里：“你去？还是不去？”他问的很小心，生怕惹她伤心。
“去。”
良久，林逸才听到叶璃的回答。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心情，是难过、心疼还是嫉妒？他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管她心里是否有他的位置。
那年帝都初遇，她花腔婉转，演着郎骑竹马来的戏。只一眼，便念之不忘。自那以后，只要有她的戏，他必然到场，每次散场时，他都会与她说说话。起初，叶璃并不怎么搭理他，只是出于礼节的搭话；后来，他来的越加频繁，说话也极为有趣，两人也就熟络起来。
他知道叶璃在等一个人，可那个人，总是失约。她是那样的爱笑，可笑容在等待的漫漫时光里消磨殆尽了。
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他用了那么久，可就在今天，一切又都化作云烟。
“你与我同去吧！”叶璃说。
“好。”
2.十五年
叶璃幻想过许多重回帝都的理由，却没有想过是因为沐颜。当初她离开这里，也是因他。
看着马车外物是人非的帝都，叶璃渐渐想起想忘忘不了的过往。
沐叶两家是至交，两人出生之时便订了亲。叶璃十岁那年，父亲将沐颜接到家中，说他从此就住在叶家。叶璃开心的牵起他的手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可当她看见他时，发觉他有些不一样了。明明和自己一般大小，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大人才有的情绪。后来才知道他父母因得罪了权贵，被人追杀。他父母似是早有防备，让人托父亲救出他们的孩子。当父亲赶到时，他们家已经血流成河，他站在父母的尸体前，不哭也不闹。那时，父亲便说他一定会报仇。
果然，二十岁那年，他决定报仇。他天赋极高，剑法已少有人及。
“等我手刃仇人，我便娶你。”沐颜说。
“好。”她知道不能拦他，只求他平安归来。那年她十七岁。
沐颜一走便是3年，她也等了3年。
3年后，他终于回来了。那天，她还在台上唱着霸王别姬，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便下了台。她穿着戏衣出现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她那时已是帝都中出名的名角，为了他毅然告别戏台，等着他来娶她。
“等我名扬天下，我便迎你过门。”他说。
“好。”那年她21岁。
这一走，又是4年。这4年，他先在江湖声名鹊起，又在朝堂风生水起。有人劝她不要等了，说他早已变了心。她不信，痴痴地等着。
他终于来娶她了。
而狼烟起，风沙蔓延，兵临池下。他领兵出征。
“待战事了，我定会回来娶你为妻。”
“好。”那年她25岁，刚穿上嫁衣。
她红衣似火，亲手沏上一壶热茶，为他送行。
“我回来时，你亦要为我沏一壶茶。”
“好。”
她守着承诺等啊等，春去秋来一载又一载。终于，战事了，军队班师回朝，人还未归，便听到他因战功卓著被赐婚，将会成为驸马爷的消息。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可是这里面没有她。他会为了一个戏子而得罪王吗？叶璃已经不确定答案了。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成了他的累赘。
沐颜，你不是说还要喝我亲手沏的茶吗？
军队进城的这一天，叶璃和林逸正出城。浩浩荡荡的军队，沐颜披着铠甲，骑着战马，灿若星辰。
沐颜，是我墨磨得不够好还是茶沏的不好？
“璃儿，我们到了。”
林逸轻轻唤醒她，她从回忆里醒来，发现眼角还挂着泪，偷偷拭去。
3.过眼云烟
眼前就是驸马府，叶璃却犹豫了。
“怎么了？”林逸问。
“逸哥哥，你是不希望我来的吧？”叶璃问道。
“我……”
林逸还未开口，驸马府门便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老者。老者行色匆匆，欲请叶璃入府。叶璃却叫他准备一副茶具置于门前，她要亲手沏一壶茶。
老者不敢耽搁，很快便依着叶璃的吩咐准好茶具。叶璃朝老者致谢后，开始沏茶。
“将此茶，端与驸马即可。”叶璃说完，便转身离去。
老者不知所措的看看叶璃，又看着手中的茶，最后看向林逸。林逸无能为力的摇摇头，向他拱了拱手，便去追叶璃。
“哎”老人长叹一声，小心翼翼的端着茶，进府递与廊下的沐颜。
沐颜摸索着接过茶，一饮而尽，像是饮酒，浓烈且苦涩。“哈哈哈，好茶。”沐颜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可有说些什么？”
老者摇摇头。
沐颜望着天，仿佛听见那年叶璃牵着他的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看见叶璃为他研磨，为他沏茶，为他添衣，为他送行。他看见叶璃冲着他笑，唤他回家，转瞬却又看见叶璃流着泪怨他恨他……
她终究是恨他的，沐颜想。
“沐颜，我爱你，可我等不了你了。下辈子，不要遇见了吧！”沐颜手中握着这封泛黄折旧的信，泪如雨下。
“她，她还好吗？”沐颜又问道。
老者茫茫然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推我回房吧。”
4.尾声
“爷，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切呢？”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为了她拒婚，被贬至边关十年；告诉她，是为了护她一世安好，才与公主成的亲？告诉她，你因边关十年落下腿疾，双眼也快要……”
“都过去了。我何必再打扰她的生活呢？”
没有告诉过她吗？写了那么多信，未见她回只言片语。她，终于还是不能原谅我。
“你在烧什么？”
“这些年的来信。你，还要看吗？”
叶璃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不必了。”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