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还带着几分燥热。
我忐忑的走进校园,陌生而又喧闹。不曾想过,十年后,我就成了你——老师。
算不上娇小玲珑,算不得标致女神,只是一枚被晒得黝黑的姑娘。
我如一棵青葱的白菜,在残夏里倒吸一口凉气,又在初秋的季节里咳喘几声。
并不在意,一晚的凉意怎能摧垮我年轻的体质?谁料想,它就这样悄然侵入我的体内,酝酿了一场大病。
四处寻医问药,也尝试了各种偏方妙招,总也不见好。母亲总听不得我的咳嗽声,紧蹙着眉,“明明知道有这样的毛病,为什么不知道注意身体呢,都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母亲的责怪在我听来也是关切,我于是忍着那声咳嗽,想让她少一次揪心。
在母亲眼里,我还是个孩子,而我却同时也是百十个孩子的“母亲”。他们活蹦乱跳,不能自律,他们渴望知识,总想长大。我从家长的手中亲自接过这份教育的责任,我时刻担心当不好一位“大家长”。
教室的二氧化碳居高不下,电扇全天无休地工作着,讲台上的电扇正对着头顶吹着,全身的毛孔张开,那股凉意直通心窝,嗓子又干又痒,总要咳几声。于是,一节课,讲两句,咳两声。
讲到精彩处,孩子们瞳孔放大,侧耳倾听,我捏着嗓子不停咳嗽,孩子们像泄了气的气球,又把身体靠回后排的桌子。
断断续续的吃药,不见起色,反而愈加严重,小肚子及肺部由于长时间咳嗽而疼痛不已。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说话都有气无力。坐在前排的女学生,竟在日记中写到:老师这几天大概是来例假了,身体不舒服,脸色一点儿也不好,……
忙碌了一天,回到冰冷的三楼,只住了我一人,楼道里声控的灯光很微弱,似乎一到夜晚,它也慵懒的想睡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安顿好陪我早起晚归的小外甥,这才艰难的躺下。不能平躺,只得右胳膊支着床,侧着身子倒下。一夜里,不敢翻身。
早上五点的闹钟在耳边响了一声,就立马被我遏止了。天还没亮,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凉气,从鼻孔灌入气管。小外甥打个喷嚏,缩了缩袖子,又继续追赶着我的大步。
昨晚熬了许久的冰糖雪梨茶,甜丝丝的,一口入肠,滋润了整个心肺。只是,管得了一时半会儿罢了。
我的老师,电话里很关切,知道我的咳嗽久治不愈,便告知我另一个偏方。大概是用油把白果果炸一下,然后和鸡蛋放一块儿炒着吃,味道麻麻的。白果果无需多,差不多几岁抓几个就可以了。
晚自习出门,想要在对面的药店抓一些白果果,但我不知它的学名。本以为老板该是个阅历丰富的识药专家,竟没有买到。许是老板怕我没经医嘱,乱吃偏方,不想招惹事端。我无奈折返,只待周末。
镜子里的我,又消瘦了一些,168的身高,如今倒也只是90左右了吧。由于睡眠不足,吃饭不及时,我的脸色发青,鼻梁上的眼镜也总是不听使唤地向下脱落。我推了推眼镜,把世界重新放正。
天空阴沉着脸,打翻了秋天的落叶。叶子瑟瑟地被风吹卷到每一个角落,蜷缩着身体。孩子们边扫边抱怨,何时才能扫干净。而我却悄悄地拾了几片叶子,夹在书扉中,如若叶子还有生命,该是书页飘香了。墙头的落叶扎堆似的,叠在草丛里,相机调成复古模式,蹲下身子剪影,果然古朴优雅。
叶子再次被风吹得无处躲藏,我的头发也全员凌乱。起风了,雨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白色的珠子就在水泥地上打碎了化成雨水,水四处流窜,低洼的地方也被填平了。于是,这泪滴先是叮咚一声,掀起一片涟漪,才四处散开。雨越来越急,形成一道雨帘挂在教室外的房檐下。我倚着门窗观望着,也仿佛成了其中一颗跳动的雨珠,在一片群舞中无所适从。
站得久了,衣服也略微有些潮湿了,我裹了裹衣襟,又弯腰咳嗽起来。许是被凉意捉弄,气管发炎了。我赶紧回去加衣,衬衫,卫衣,风衣,一层又一层。晚矣,乖乖地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往心口积聚些热量。
办公室的窗户外探进一个人头,我隔着夹层,没看清。主任问她:“你找谁?”那人用熟悉的声调回答:“我找任欢,给她送件衣服。她在不在这里?”我条件反射似的一跃而起,一出门就看到了白发稀疏的母亲。我接过衣服,里面还有妈妈刚包好的饺子,以及带着余热的卤鸡腿。同事们笑我,母亲还把我当个学生一样。我却打心底里温暖如春。
秋雨接连下了几天,凉席如冰,我抽去它,铺上薄被,盖上妈妈星期天刚打的新棉被,为我的床量身打造的呢。夜里,窗外的风雨依旧,而我在睡在妈妈的暖意里,没有咳嗽。
每年的秋天,我都得咳上一两个月,说不准到底是偏方还是医生治好了我,总之会莫名的咳嗽,莫名的好。
母亲还在担心地说:“她这已经成了病根,老了,估计见不得一点儿凉气,你说,我这怎么放心的走呢?”电话那头,父亲说:“你别来了,在家照顾她吧,我一个人也没事儿,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秋咳,我要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