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玉盘,高悬于众星晦暗处。紫禁城外的梅花,如最顽强的军士,死守着被寒风席卷的大地。地上凝固的积雪,迟迟不肯融化。
月色与雪色间,一道银色的剑光划破午夜的宁静。剑光消失处,一个人临风而立,长发飘飘,一袭白衣比月色还白,比雪色还白。
他是白水,一个月前名满京城万众敬仰的大侠。
而此时,他不过是五帮十派的一个猎物,一个能助自己坐上盟主之位的猎物。他刚刚一剑了结的正是华山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凉城瑾,他淡然一笑:他的剑法正如他的名字,华丽空洞。
面前五帮十派的人蠢蠢欲动,声势浩荡,却不见一人向前,似乎忘了成为盟主的雄心壮志。
一个纤弱女子从梅林中走到白水身旁,她的声音很柔很细,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她泪眼氤氲的望着白水说:“你走吧,他们追不上你的。”
“他们也杀不了我。”
“你还有很多事没做,你快走。”
“花儿,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做的事就是,在夕阳下看着你衣裙漫飞,在月光中看着你轻盈起舞,看你安静作画的样子,看你甜甜睡觉的样子,看着你和那只猫在树下打闹,看着你满头白发坐在我的身旁。”
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忘记了那一道凌厉的银色剑光。
“你忘了米蓝吗?她还没有死在你的剑下。她是‘烟雨剑客’的唯一传人,也是你唯一的对手,你忘了你此生的追寻吗?”
白水一字一句决绝地说道:“我可以为剑道而活,但我只能为你而死。”
花儿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说:“如果一个月前,我们不曾相遇,……”
花儿还没说完,一支暗箭已经射向花儿后背,白水夺身接住暗箭,人群中有人大喊:箭身有毒,他已无法动用内力,我们一起上,取下他头颅者,就是我们的盟主。
话毕,众人争前恐后地向他们杀来,白水推开花儿,花儿却使尽力气向众人的刀剑扑了过去,口中大声喊道:快走。
白水提剑也跑向了人群,带着悲愤的怒吼,他没法运功,无可奈何的将剑掷向人群,如强弩之末,如一个英雄最后挣扎的悲壮。
看着他的样子,花儿已经哭出了声。
圆月,梅花,积雪,那些孤独坚守的灵魂,那些黑夜中美丽的风景,美得凄凉,美得太过悲壮,她不想要。她想要的美丽是温暖的,温暖得就像晚春的风,像风中舒缓的阳光,像眼前这如烟雨般的剑光。
一剑烟雨,米蓝来了。
沾着烟雨剑光的人已经躺下,看见剑光烟雨的人目瞪口呆。没有人敢挑战米蓝手中的剑,更没有人敢轻视玄武剑仙“烟雨剑客”任平生创下的一剑烟雨。
米蓝将剑收入鞘中,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我来找他们喝酒,不想被任何人打扰。记住哦,活着的人都算打扰。”
米蓝在笑,却没有人敢把她的话当作玩笑,虽心有不甘,却只得含恨撤走。
花儿没有想到,白水也没有想到,救下他们的,竟是白水一心想要斩于剑下的米蓝。
被敌人救下,白水非但没有觉得可耻,也没有表示感谢,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运气不错,现在世上能有一个对手。”
“就算你死了,这世上我也还是有一个对手的。”米蓝仍是笑着说的,只是这个笑却是带着些暖意。
“我倒想听听这人是谁?”白水不屑地说。
“你的老朋友,子轩。”米蓝盯着他说。
“哈哈,他根本不懂剑术,他就是一个酒鬼。”
“可是据我所知,蜀地最杰出的两位剑客相识于两人的决战,决战没有分出生死,却让两人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一个是远赴京城想拿我祭剑的白水,另一个则是行踪飘忽游戏人间的子轩。”
“既然他没能杀得了我,他的剑法自然不及我。”白水挺直了背说道。
“看来你是想保护他,你是怕他死在我的剑下?”
“不,你杀不了他的。”白水自信的说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他剑法不济吗?怎么现在又成了一个我都杀不了的绝世高手?”
“因为你是女人。”
“对啊,我是女人。但我的剑法你已经见识过了。”米蓝骄傲地回应道。
“没有一个女人杀得了他”。白水撇嘴一笑,对着米蓝说:“因为没有一个女人看见他时,还会想杀他。”
米蓝的脸突然红了,像是被戳中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