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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钟,闹钟把我叫醒,我洗漱后,把弟弟从床上薅起来。因为“闹钟叫不起来阿豪”的事情在重庆飞银川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于是我不放心地给他发了信息打了电话,但对方都是不回复的状态。
我以为他在前一天晚上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在第二天早上想睡个懒觉,就一直等待到六点,六点半是我们约定出发的时间,所以我认为六点已经是睡懒觉必须要醒来的最后期限。
六点通讯无果,我和我弟上楼敲门,才发现我的想法大错特错,阿豪顶着蓬松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迎接我们,事实证明,人会不断地踏入同一条河流。
不过阿豪像安装了三倍速一样,在十多分钟之内收拾完了所有的行李,而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对着桌子上一堆啤酒发愁。
“只能带到火车上了。”这是豪哥前一晚上说的,我把啤酒塞到已然饱胀的行李箱里。
我们乘坐高铁到达中卫是在上午九点多。
坐高铁的过程中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弟弟打着游戏,说自己在坐高铁,对方问他去哪里,他说“中卫”,对方说:“我也喜欢打篮球。”
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
我们在火车站的门口花了三五分钟弥补昨日逃掉的三天二检的核酸检测,出站后,坐出租车去宾馆。中卫的出租车司机也热情健谈,他告诉我们蒿子面很好吃,最后再三请求坐在副驾驶的阿豪记下他的手机号码,去吃蒿子面或者去哪个景点就打电话找他。
我抱有很强的防备心,或许是因为刚落地重庆就遇到的黑车司机,嘴里说着打表走,实际上打得是“神州租车”的贵族名表。
我和阿豪当时用APP预估车费看到114这个数字,互相忏悔,显现痛苦面具,可终究在凌晨两点的外地骑虎难下。
车在开了二十公里后到达目的地,司机把手机上的车费高高举起,说了一个我们终身难忘的数字178.9。
后来我只好劝自己,就当是自己是明星享受了一把豪车待遇。
以至于对这次遇见的热情产生了心理阴影,我只是想尽快搪塞,尽快脱身。我问阿豪:“是不是带咱们去吃蒿子面,司机会有提成啊?”
阿豪说:“不会,只是小面馆而已,哪有提成。”
后来,在宾馆躺平到中午,我们步行200米去了面馆,吃了一碗中卫的特色美味蒿子面。
我不太喜欢去形容美食的味道,在这篇游记里只有两处破例,一次是重庆的火锅,一次是中卫的蒿子面。
不过我想蒿子面应该也藏着我对马铃薯的特殊偏爱,不要拆穿我,我觉得“马铃薯”比“土豆”这个称谓更加文艺。
当软软糯糯的马铃薯被切成小块,和有筋道的面汇聚到同一个碗里,带着牛肉的香味,就造就了我和弟弟把一大碗蒿子面吃个精光的场面。面馆还有一个不同于东北的特点,就是提供免费的小片的酥酥脆脆的土豆片,于是我弟几乎就着面把所有的土豆片都要干光,在最后,我们抱着碗咕咚咕咚地把汤都喝掉了,整个一个“光盘行动”。
吃过面后,我们商量着是去寺口子还是66号公路,两者只能二选一。最后用地图衡量了一下距离远近,还是打算去稍微近一些的66号公路,并且66号公路也是中卫必去的景点嘛。
66号公路虽然相对来说比较近,但也有40多公里,我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热情的司机师傅。
“就找那个师傅吧!”阿豪给司机师傅打了电话,几分钟后却是另外一个司机来接我们,说全师傅家中有事。
我很惋惜,全师傅就这样错过了一份财运。
车开了很久,阿豪和弟弟又在后面呼呼大睡,这种场面像是粘贴复制了一样,永远都是我最清醒。
看到路两旁的风景从光秃秃的路面渐入佳境,我也很惋惜,后面两位同志因在睡梦中与周公约会而错过了去66号公路的完整过程。
路两旁是近在咫尺的灰黄色的山,或许和绿水青山比起来不够迷人,但这恰恰是西北的荒凉美。我在高铁上的时候,从对面的窗户举着相机拍到无数张模糊的灰色的远山,而现如今,它们正与我不断擦肩。
路上的车少得可怜,在视野范围内几乎只有我们一辆,后来我在互联网上才知道这条路只连接着一处古村落,中间一段66号公路因为风景秀美在一众被人工包装的景点中杀出重围,成了一个天然的网红打卡地。
正是整条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处于这重山之间,让我想到了美国公路电影,他们在小小的一辆车里就可以发生一件值得用镜头记录下来的大事。
峰回路转,我真正看到了黄河,在车里的视野因为太过遥远还是看不清她的奔腾不息,不过,比在银川看到的一小滩黄水会震憾得多。
当黄河在两岸大山中流淌,公路在大山中间,在黄河之上,我猜想出租车的行驶就像是俯拍的慢慢拉向空中的镜头一样,变得越来越渺小,像是电影落幕,换一种思考方式,镜头从天幕拉近到黄河公路,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车在山和黄河中盘旋很久,我丝毫没有对眼前看似单调的场景产生乏味感,仔细感受我们就能发现每一座山的棱角都个性极了,偶尔在崎岖的拐角处,司机师傅摁着喇叭提醒拐角处的车辆“这里有车,注意安全”,但转过弯来,我发现新的道路上还是孤身。
到了目的地,我们在车里就开始感叹风景的美丽。那是一种壮美,是我从没有看过的狂野之美。
那种感觉就像,看到桂林山水我们就要把它定性为一个温婉的姑娘打着油纸伞在雨中彳亍,而看到66号公路这段风景,我们就会把它定性为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或者晒得黝黑的草原头领——我知道草原和裸露沙色的灰山毫不相关。
我迫不及待给妈妈打视频电话,妈妈接起,却说看到的只是我纹丝不动的一张大脸。
无奈,风景大好的地方总是和人类文明脱节,总是有缺憾的。还有一处缺憾在上公共厕所才能感受到,那是虫子们狂欢的圣地,那是想要丧失嗅觉的冲动梦想,就算隔着十层口罩我相信那味道也生生不息……
痛苦难以启齿,在此就不绘声绘色地赘述了,只让大家自己遐想。
上过厕所,司机师傅说在路下面等我们,我们开启了快乐的拍照旅程。
我想司机或许没想到,他之前接送的游客都是佛系的,到达公路上拍半个小时怎样都够用了,因为总共长度也就一百多米,景色也是个定量没有变化。
但三年被疫情困住手脚的我就不同了,我们不放过每一个角度,阿豪和弟弟的写真都由我来拍,一个地方至少拍五六张。
虽然来的时候车很少,但是在公路上拍照的游客却很多。
就说在66号公路车牌那打卡的游客吧,一堆老爷爷老奶奶外带一个摄影师。每个老爷爷和每个老奶奶一起拍几张照,再两对两对组合拍照,最后再来个全家福。
“诶王姐,你和李哥来一张!”
“诶李哥,你和张姐来一张!”
“诶张姐,你和王姐来一张!”
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现场的确是两两自由组合得不亦乐乎。
除了庞大的夕阳红旅行团还有无人机操控团队,一个比一个专业,最后只能拿着p40的我离开。
我来66号公路只办三件事:
拍照,被拍照,躲车。
想起前几日看到青岛网红公路上司机师傅吐槽的帖子,说车都开到游客面前了,游客还在摆pose,所以我们并不想做被司机讨厌的人,在车辆距离我们100米还没有摁喇叭的时候就提前躲开。
公路拍够了我们去山坡上拍照,我和弟弟的照片只能由阿豪同志来拍。
正当我想象照片应该是绝美西部写真(至少p一p可以惊艳众人),但我却看到了我和我弟因为阳光照射而龇牙咧嘴,而背景,阿豪相当有自知之明:“感觉给你俩拍的像是坐在一个小土包上。”
说实话,虽然不太吉利,但我想到了坟包……
关于其他照片有不明的光线入侵。
下面请欣赏豪哥作品:
后来我就坚定了下次旅游一定要带姐妹儿的信心。
我弟听到还怪不开心的哈哈哈哈。
那么一个转一圈能看到尽头的公路,我们拍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我的手机电量不足,在阳光的照射和电池的消耗中变得滚烫,我的手机插着阿豪新买的充电宝继续工作。
旅游这回事其实就是——东北人见到沙子就像是南方人见到雪一样兴奋。
后来回到出租车上,司机已经躺在车里睡着了。
到了宾馆,我和弟弟赖在床上,计划明天去沙漠住宿。
虽然五湖徒步的想法落空了,但我们执着地打算去沙漠里感受一下露营。
我定了沙漠酒店。阿豪说要去买沙漠里吃的食物,出去了一个小时,呼哧呼哧地全都送到我和弟弟的房间了。
包括:半拉西瓜,三个吃西瓜的勺子,大瓶矿泉水,自热火锅,以及面包辣条牛奶八宝粥一类。满满当当两三个口袋。
阿豪叫我俩吃西瓜,我和弟弟无动于衷,吃多少西瓜就等于吃多少大米饭,我才不吃呢!而弟弟单纯对西瓜没有好感。于是阿豪用勺子挖了七八口西瓜,说不吃了……
现代年轻人浪费西瓜实记,西瓜虽然大,但也粒粒皆辛苦啊。
阿豪把外套随意脱下来扔到我弟的行李箱上,回他的房间。
过了一会我打算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毕竟现在我们四海为家,明天早上又要退房。收拾行李的过程中我看到了阿豪的衣服:“这是不是你豪哥衣服?”
我弟在铺满行李和食物的地面上跳着脚过来端详了一下:“是我豪哥的。”
紧接着又拿起在旁边的一条裤子:“这也不是我的啊,是我豪哥扔这的。”
“他还脱裤子了??我咋没看见?”
我和弟弟嘎嘎地乐起来,想象一下豪哥喘着粗气把西瓜和一堆吃食放到我们房间,脱下衣服和裤子裸奔回他的房间的情景就觉得很好笑。
我笑得前仰后合发微信:“你是不是把衣服和裤子都扔我们房间裸奔回去的?”
“没有啊,我脱了外套没脱裤子。”
我把裤子拎起来让我弟确认一下是不是他的,我弟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他的裤子。
于是我给豪继续发微信:“你还狡辩。我弟说不是他的。”
“但也真不是我的!”
离大谱了,一条裤子竟然没有主人。我把裤子拍照过去。
阿豪说:“好像是老弟新买的吧!”
正在此时,我弟拎着裤子,笑得破音:“姐,好像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百味杂陈……
晚上临近睡觉的时候,弟弟躺在床上说脑袋晕,我想起在银川那场大雨把他浇透,现在他额头的温度像是发烧了。
“别告诉我爹奥,要不然他下次不会让我出来了。”弟弟闭着眼睛嘱咐我。
阿豪从他房间拿了布洛芬过来,后来弟弟吃完就睡觉了。
我以为明天早上弟弟又会活泼起来,但是实际上弟弟在第二天体验了原价800块钱现价免费的CT,以及一个人免费住了一栋中卫的卫生院。
但其实第六天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事来的抓马,我们还莫名其妙地去了内蒙古阿拉善……
留个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