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再冷上几度,风吹的再粗暴恶劣一些,西奥是不会那么晚出门的。尽管穿着最后最沉的大衣,脖子上套了不知道几圈的米色羊毛围巾,帽子不知道上次出门的时候让风惦记着吹到哪里去了,只得把头尽力的缩在围巾里,隔远处看上去,像一个驼背的巨人。
在雪地里行走,总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四周望过去,一片苍白,耳边呼呼的大风夹杂着被刮起的细雪,几米之外那颗树干光秃秃的只剩下两枝较为粗实一些枝丫在风中颤颤巍巍的摇摆,神奇的是春天鸟儿筑的巢安全的粘在上面,不为所动。 时间有些晚了,越走越远,四周也越来越暗,尽管月色映在雪地会反射点点光亮,可是对于眼睛受过伤的西奥来讲,用眼睛来判断方向已经很难了。长而厚的雪地靴上包裹了一层黏黏的雪,额头上几缕碎发因为哈气已经冻成了冰,眼睫毛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霜,最后实在是不想把伸手撸掉也就任由着不管了。
西奥有些后悔,不应因贪图屋子里那点温暖而这么晚出发,也不知道妙褓屋里的小奶狗有没有冻死。要是真冻死了,进城卖货的虎皮得骂死自己了。光是想想虎皮发火的样子,就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入冬以来,风就没停下来过,且只往一个方向吹,想到这西奥有些担心住在东边的老钱头,也不知道只往东边吹的大雪有没有把他的小矮棚压倒,这个骄傲固执的老头有没有挨冻受饿。
西奥就是这么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天生的操心命。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也要惦记着人家有没有吃饱穿暖。好在虎皮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也算是有人管着他了,把他那挥霍不完的善良劲紧紧兜住。“这辈子就这么长,事永远都有,你管呀,是管不完的。”想到那个小小的人昂着脖子一脸认真教育自己的模样冰冷的身躯就像划过一阵暖流。小孩脸蛋因为小时候冻裂过而留下两道弯弯曲曲的细条,就像包面馒头冻裂了一样别扭的可爱。
这次出门的原因就是虎皮之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捡到一只瘦不拉几的小奶狗,黝黑的皮毛,圆不隆冬的眼睛,虽说营养不良但好歹也活了下来。虎皮说捡到他的时候,一窝四五只小狗只有他一只是活的。母狗把他们安置在石头跟大树的缝隙中间,是个挡风的好地方。要不是母狗出去觅食被豺狼剥了肚子,这些小家伙开春了必定生龙活虎的。
小奶狗刚刚睁眼睛不久,一天到晚奶声奶气的叫,咿呀咿呀吵得人烦。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了母狗的气息没有安全感,还是天气冷冻的。西奥每天把小狗子抱在怀里,使劲了怕他疼,轻一点又担心他滚来滚去掉到地上。可把他急坏了。好在那天西奥出门打水碰到同村的秦二嫂才知道这是饿的,西奥给他的米糊营养不够,一天两顿饭的西奥也同样一天喂两次,小狗子肯定是不够吃的。秦二嫂告诉西奥,五十里地外的黑哥有几头羊是产奶的,拿冬天取火的柴火能换些奶羊。
于是昨天西奥进山里劈了一天的柴,今儿一大早就出门给小奶狗换奶去了。农场的黑哥说现在羊奶是稀罕东西,不轻易给换,说尽了好话的西奥又给人家干了一天的活才勉强换了两斤羊奶外加一些奶糕子。这大冷天又走了四五个小时,怀里的羊奶都冻成冰了。
大雪越走越厚,早上走过的路已经被雪覆盖一半的,西奥的腿有些僵硬了,受过伤的眼睛被吹的旧疾有点要复发的迹象。不过看着不远的小屋也就又给自己打了把劲,推着雪往前走到家门口了。
走到门口的西奥用冻僵的手使劲拍打身上的雪,跺了几下脚把黏在上面的雪大部分抖掉,开心的推开大门,把大衣和围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将羊奶放在一直烧着的火炉边上。早上走时给小奶狗放在了木盒子里,里面放了满满的草纸,小奶狗听见开门的声音就开始咿呀呀的直叫,西奥一边应着他,一边赶紧又往火堆里加了把柴火后才用力搓了搓了红彤彤的大手轻轻的将木盒子上的棉布拿掉。
“小狗子,看来你命是真大,哈哈哈,别急,马上你就有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