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此文,有一念涌出:带着喜剧意味的悲剧,一切,看似“美好”,实则无关美好。向来,生活中那些蘸着泪水的喜剧,充斥笑声的悲剧(如《孔乙己》)都把人性的丑与美展露给人看,然而,观者却有茫茫的无力感,这人间,到底怎么了?这人,到底怎么了?
文章开篇那种大地“复活”的感觉如此美好,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尽管看似没有可劳作之事,然所有的日子都如此宁静,以致一个看见老虎的惨白着脸的修士的讲述也会成为生活中少有的一种变化,大多数的时间,日子便这样静静滑过。
这种静,与自然相关,与人心相关,处远则安,无欲则静。修士们的工作不过是祷告上帝,心中有了上帝,便有了整个世界,满满的充实。老修道院长还能弹风琴,用拉丁语写诗,作曲子。这位老人的琴声,充满了叶嘉莹品诗词时最为重视的感发之力,源自心灵,源自纯净的心灵,源自美好的心灵,则发出的声音自然便带上了心灵的力量,那些涌动的情感以多种方式然而又是一种归宿投注到听者的生命之中。是的,不仅是耳朵,更是生命。他们听到的是生命之音,是灵魂之音,琴与人合一,而知音为众。所有那些因为听到琴声而落下的泪,而浮起的笑都让心与心之间有了更多沟通的密码,更多联结的丝线。陶潜喜弹无弦琴,同理,弹的不是琴,是心。
于是,这种发自心底的感动成为一种强大的能量,“在这类壮丽美妙的时刻,他的威力无边无际,如果他吩咐他的长老们纵身跳海,他们就会齐心一致,欢欢喜喜,赶紧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这种感召力,出于全然的信任与喜爱,是毫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心灵契约。
然而,任何美好都经不住检验?只是没有足够大的砝码?抑或那些欲望之根不过压在心底,暂不生长或暂缓生长然而始终对着人心虎视眈眈?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作用有二:一是让老修道院长产生深深的对于自身生活方式,对于自己不问世事的愧疚,二是让修道院少另一个灵魂人物,随着老院长踏入“红尘”,修道院陷入了深深的寂寞之中。
审视这种寂寞的出现,我们可以窥见修道院以往的美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空灵而纯净的声音,是琴声,是读诗声,是老人哪怕因愤怒而发的与修士们的谈话声。这些声音,是老者的心音,对于修士而言,则是源自外部的引领,他们的内心,有无真正的洞见和澈悟?他们的思想,是否从真正意义上与老人接轨?寂寞,寂寞不过是因为心的空,老人的离去,挖空了他们的心。
归来,已不复“少年”。老人回到修道院,连坐七天,不吃不喝,不弹琴,不言语,也不哭泣,那深沉的缄默里是他无助的呐喊。当他既忧且怒地讲述了在城里经历的三个月的经历时,那些生活便活生生地活在了修士们的心里。一切反其道的行为,美其名曰自由,不过是全无所敬畏,一切无所谓,肆无忌惮,香酒美人,魔鬼天使,无知无觉的酒回馈于无知无觉的人的,是他们行为的影响,微笑对微笑,欢快对欢快,只是在那甜腻的味道里藏着一个邪恶的魔鬼。半裸的荡妇,廉耻被与她的衣服一般被丢弃,如同必须要广而见之的“美丽”的肌肤,那个肆意游荡的灵魂和它的主人一起,随时准备扑向令一个放荡的梦。
当老修道院长第二天早晨走出修道室的时候,日子已不同,空荡荡的修道院张了口,不知该笑还是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