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题记
没想到,我会这样遇见胡杨。
朋友圈里,郜素英老师发的胡杨的照片,让我震撼。盘根错节,铜枝铁干,笑傲天穹。西北大漠,这,应该就是胡杨的家乡。
它的家乡,没有江南水乡的温婉灵秀,有的只是西北大漠的凛冽粗犷;没有大江大河的山泽滋养,有的只是因干旱而终日上演的生与死的博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情画意背后,是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的苍凉。那里,没有阳光和温情、飞鸟与珍禽,有的,只是大地被炙烤龟裂的叹息,和了无生息的死寂。游荡千年的西风呼啸而过,绵延万里的黄沙直上云霄,在这片用嗟叹与呻吟勾勒出的土地上,只有胡杨,这铮铮铁骨的千年胡杨,依然挺直脊梁,翘首遥望……
胡杨,它将根深埋地下,任凭盐碱的苦涩击打自己的脚踝。眼前除了荒凉还是荒凉,而它能做的,除了坚守还是坚守。我不知道,胡杨在历经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黑夜里,是否会像其它植物一样,心存绝望,选择放弃迎接黎明的曙光,但我看到的,却是它的隐忍与刚强。我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它如此执着,像军人一样坚守自己的哨岗,不臣服于环境,却选择了“抱守残缺”。我不禁思量胡杨的心灵究竟可以承载何种力量,令其忘却绝望与悲伤。或许,正是因为它对大漠神圣而执着的守望,才让其心间闪动着灿灿光芒。
想必胡杨的梦中,也会时时浮现往昔的印象吧!曾经,潺湲的塔里木河,在西北腹地上流淌;河中的鱼儿,在夕阳映射下金闪闪的水面上竞相跃出;被塔里木河养育的渔家,轻摇船桨,收网归程,满载一船星辉;在这惬意的小调中,浣衣女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向着炊烟袅袅处娉婷走去。花,静静地开落,云,悠悠地舒卷,连天穹,都蓝得让人心醉。千年前的大漠和胡杨一起,见证了丝绸之路的繁荣辉煌——络绎不绝的商队行走在河西走廊上,神秘的吐火罗语,展现了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大宛驹达达的马蹄声,在驿道上飘荡,古丝绸之路的神韵,在胡杨的映衬下,显得旖旎而苍凉。楼兰古城中的驿站,人往来不息,酒肆里深紫的葡萄酒,在夜光杯里流淌。熙熙攘攘的市集,似乎在与人们诉说着曾经的盛况。
然而,西域三十六国的繁华,终究不过是世间浮尘,喧嚣过后,又归于沉寂。梦醒时分的胡杨,可以清晰听到它心碎的嗟叹。满目荒凉,亦,满目哀伤。梦中的故园啊,已难觅。现实的境遇,却依旧凄凉。但它,必须选择守望!胡杨,注定要为这一使命,付出一生,饱受摧残与折磨——沙暴,依旧肆虐,酷热,依旧难耐。
烟尘滚滚,斗转星移;千古风流,弹指即去。多少热闹繁华,终被雨打风吹去;多少兴衰荣辱,到头来,皆是灰飞烟灭。唯有胡杨,依旧站立在猎猎西风中, 看尽秦时明月汉时关,望尽八千里路云和月;唯有胡杨, 依旧站立在漫漫黄沙里,听尽羯鼓羌笛的幽怨,阅尽胡茄十八拍的沧桑。楼兰国的美女在哪里?大宛国的鼎盛今安在?高昌国的霓裳羽衣舞何处觅?精绝故国的飞天在何方?唯有胡杨, 依旧挺立在历史的浩瀚长卷上, 看尽英雄沉浮,人间悲欢。
有生之年,一定要到沙漠里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这千年胡杨,摸摸这千年沧桑……
——2017.10.1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