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清明回来了。
“去找着了?”我问。
“没有。回家了。”他说。
原来,在小满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个大姑姐约在一起,要艳领着,找到了娟,她们当着厂里很多人的面骂了她,骂得很难听,书也要回来了——就在她那儿。
她们怎么知道是她呢?
姐夫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两口子好几次碰到两人在一起了:在她厂门口冬青边上……还有他骑着车带着她不知道去哪儿……
我把孩子放他们家去找他那回,其实他们什么都猜到了,只是没敢说。
况且,艳子以前竟然和她一个车间一个宿舍!——他那时经常去宿舍找娟,她们都认识。她还和娟闹过矛盾,这次抓了把柄,公报私仇,自告奋勇带路,狠狠出了口恶气。
然后才有了那封信。
她们悄悄地,很义气地帮小满打了一场婚姻保卫战!
而她这个当事人还什么都不知道!真他妈狗血啊!
还不错,看他那平静的样子,娟也没寻死觅活,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小满松了口气。
“怎么不去她家找?”她嘲讽他。
什么时候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可以为她不顾一切抛妻弃子了呢?
他没做声。四周静下来,空气里有小小的落寞。
自己是有多粗心!生活的大幕才刚刚拉开,男主角已换了舞台。
他们甜蜜的阴谋躲过了她却没有躲过其他人的眼睛。
这不是电影不是电视,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世界真是太小。他们,无疑曾有过欣赏、依恋,一往情深、情投意合,甚至卿卿我我、肌肤相亲。
然而世俗的婚姻可以终止任何梦。我们都是俗人——婚姻更多的不是心动,而是成为了各方再三权衡利益后的结果——他可能忌惮自己大了六七岁的年龄,她也许当时只是惧怕他相对贫困的家庭。
而我呢?不过是在漫无边际的暗夜里偶然看到了一束光,就觉得那是上天的赐予,是生命荒原上专为我燃起的灯火。
她不过是在漂泊的世间偶然抓住一根流过身边的稻草,有了短暂的休息和暂时的依靠。所有的梦想和浪漫在世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心里更多的是惋惜。为无法改变的人生走向和无法留住的青春,为他们也为她自己。
“等忙完了我和你一块去找找她。”她说。事情总该有个结局。
她想去见她,但不是去和她闹。她不想和任何人闹。她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裹在崭新的透着阳光和棉花气息的被子里抱紧自己。她觉得自己越蜷越小,最后终于缩成了一小团。他过来抱住她,说“对不起……”
周围一片黑暗,墙壁厚厚得黑暂时隔离了外面的世界。藏在许久的委屈和痛苦一点点泛上来,一股酸涩冲出嘴巴鼻子眼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那么爱哭。
也许是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这时的她反而轻松了。正如人们常说的,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她知道,有些什么已离她远去了。
“如果以后你遇到想要在一起的人,请提前和我说,不要瞒我。”她很平静,如果那样,我她会退出,拱手相让。她要的是真诚,不是虚假。如果一个人的心已经不在你这儿,你留住他一个人有什么用呢?
麦收结束,回到县城。见到了二姐,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要和娟见面。小满觉得还是不要叫她知道得好。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娟。他们径直去厂里宿舍找她。
娟不在。小满写了一张纸条留给她,口气委婉,约她看到留言后到家说话。
她知道她来过,找到这里不难。
她很痛快地赴约。他们还象招待客人一般,沏茶洗水果。清明很仔细地倒水,切西瓜。其实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始这场谈话。小满虽然曾写了十几张纸准备寄给她,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多余。一切,就听从命运安排吧,她不想做任何决定。
她心里已经很坦然,即不想寻求安慰也不想安慰她。
这是一场特别的约会。
老公什么话也没说。象这事本来就与他无关。
娟心里打着小鼓,以为小满会痛陈、指责,甚至争执,但什么也没有。平静地让人难过。
她好象对任何结果无所谓,又好象早已清楚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终于哭了。“……我图什么呢?”她说“图人好还是图家庭好?”
这当然不是心理话。肯定有一样,这一样也肯定不是家庭。那就是人。如果不是这个,他会要为你拼命吗?
小满想。她觉得她会辨白甚至努力争取。如果那样她该怎么办呢?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谁都没有勇气去挑战既成的事实拥抱那个不可知的未来。
自始至终,清明都象一个局外人,没说一句话。这件因他而起,好象又与他无关。
一场费了多少思量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这让小满也觉得多少有点不甘,有点虎头蛇尾。
雪儿在厂里住着,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她去做了一个小小的美容手术,不管好看不好看,权当是心理安慰吧。她发朋友圈,发那些鸡汤美文,学习怎样在逆境中把自己修炼成精,来个华丽丽的转身。
鸡汤终归是鸡汤,一时宽宽心可以,事情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改变。
但能暂时转移注意力也好。
那女人已经离了婚,俩人住在了一块。她却孩子还是不能随便见,房子没去拾掇。原先对孩子的教育抓得很紧的她现在几乎接触不到孩子。
说了好几次过几天就去离,从上半年拖到下半年,从八月十五拖到十月一,就是下不了决心。
小满很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把自己拖跨。
她老公不想让两个孩子分开。她也不想。但是那样的话她就一个孩子也得不到。
“孩子长大了会去找母亲的,但是千万不能和孩子断了联系。你星期天你就叫过来,空里买东西去学校看看。多和孩子交流、沟通、接触。这事对孩子心理的影响很大,老大都初中了,正好到判逆期了,一定要跟孩子谈谈心。”她说。
财产倒好解决。两套房子她要一套小的,大的那套归他。车也归他,他接送孩子方便。
按法律规定抚养费也并不多,还是能承担得起的。
“前几天就问我要钱,说孩子择校和上补习班花钱多。他父母年龄越来越大,有个病灾的也得花钱吧?他那工作也不一定老是活多。孩子花钱的地方还早呢,两个人并着膀子干还不一定能宽绰呢……”小雪忧心忡忡地说。
“以后孩子有大的花费你可以帮着出,平常就叫他看着办吧。”小满说,心里却有点恨恨地。不是有本事么!现在老人还能帮他照顾孩子,愿意出去唱歌就去唱歌,愿喝酒就喝酒,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将来呢?
“以前不拿钱,觉得两口子还用分得那么清?原不想非弄得跟仇人似的。”
“具体怎么办还得看你自己,不要想不开。回去考虑考虑,商量一下怎么分,写一下再拿给律师看看吧。”
一时半会怕利索不了了。那要是俩人再生一个孩子事还多。
唉!
(未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