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来临,牛郎仍如往年一样,掩饰不住兴奋。每回短暂的相会,他都备上一席话,想要说与织女听,相互诉衷肠,慰心愿,时间往复数千年,如今还备受相思之苦,牛郎和织女的情结尚待解开。
天上人间云似海,相会何时恨绵绵。初到牛郎星时,牛郎倍感孤独,与织女星隔着遥遥天河,当年披着牛皮幻形的蓑衣,眼看织女近在眼前,突然王母拔下玉簪一划,两星之间惊现长河,似水漫金山,天河弱水滚滚而来。蓑衣沾水法力尽失,牛郎绝望至极。
来到此地,注定无生无死,还好有两孩子相伴,只是他们似乎长不大,这里虽有光阴,却无岁月,时间流淌的时候,留不下半点印记,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一环绕漩涡的光轮,日月不息旋转。
牛郎本是玉帝驾前的金童,织女是王母的孙女。一日,金童奉命前往瑶池,遇见了一位仙女,于是顿起凡心,欲拔花作表记,却被王母察觉,被贬凡尘。织女幽禁于云锦宫,终日工织,织成云锦天衣方获自由。太上老君有一青牛坐骑,亦触犯天规,便得附牛身,遂与金童相伴。
青牛知天意,有意撮合牛郎织女,它预知仙女下凡,趁王母打盹之际,会驾着五彩祥云,飞到人间。姑娘们到了碧莲池,牛郎已打好埋伏,偷走了红色的仙衣,只等接下来的好事。夕阳西下,其他仙女先回天庭,以为织女很快跟上来,便没顾着她。织女急了,牛郎才不要脸地走出来,看到胴体好不害羞。不过凭着仙力,织女看出了牛郎是金童,便从了他。在云锦宫中,她每每思虑,金童若非为我遭贬,我也不怜于他。可情由冤结,佳偶天成,该下受苦,莫非天意为之。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织女在人间已历七载,王母娘娘最终得知她的下落,并寻着了她,将她押回了天庭,故事就告一段落。
所幸的是,牛郎来的这地方,并不是一片死气,它是牛郎星系唯一存在生命的行星。它和织女星,是北方玄武星宿之地,位于第七宇宙。天帝掌管宇宙上百亿年,是最早的造物主,它的灵魂能量无穷,人类与神明的距离,需要灵魂千万世的苦难修行,终能达此境界。
2300年,一行科研团队从半马人座出发,乘坐光之号飞船,抵达了牛郎星,在一个绿意盎然的星球着陆。其中有一名中国人,名叫孙浩,来自山东沂源。小时候每逢七夕,常听老人说起牛郎织女的故事:传说天上有一个织女星,还有一个牵牛星...于是他神往地看着天上,幻想着这是真的。
早在十年前,人类已抵达了半马人座,实现了近光速飞行。半马人座是宜居的处女地,孕育了原始的生命,似乎是为与人类的文明接壤。这也不出乎意料,几乎每一星系,都会存在生命,这是宇宙的规则。到达牛郎星后,他们欣喜过望,绿色的山峦屏障,掩映着蔚蓝的天空,河滩与草地连为一体。“这里更像地球,一片原生态的自然风貌,Jack博士说得没错,”一人叹道。
光之号飞船在上空盘旋了几分钟,然后缓缓降落在一片草地上。出了着陆舱,队长詹姆测了下空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可以摘下头盔了。”孙浩很兴奋,独自嘀咕着,“牛郎星真美,简直超出了想象。”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唠叨不停,中国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讲的是牛郎和织女云云。
他们一行采集标本,并寻找是否有活动的生命,孙浩四处走动的同时,发现不远处有一土坯茅屋,样式古朴,像老家古村落的民居。门前坐着一名年轻人,他生得俊美的面庞,眼神带着忧郁,两眼望着不远处的青牛,两小孩骑于牛背上。孙浩感到新奇,然后才惊觉起来,传说居然是真的?他先是一怔,想立刻走近询问,但心觉不妥,像看电影似的,注视着这一幕画面,又回忆起那个脍炙人口的故事,依旧历历在目。
牛郎注意到了他,带着意外的欣喜,激动不已。大约一百年前,太上老君带着青牛前来,赠予他时,说人类不久将涉足这里,他和织女的情结可解开了,以后不再有仙界之人踏入,并希望他守住秘密,这样一来,他与织女方可永生厮守。而后天河消遁,鹊桥不再,他苦苦等侯,只为老君的一句预言。而此时牛郎明白,来人也许是自己的救星。
孙浩呆呆望向牛郎,脚步缓缓向前趋行,倘若牛郎的故事是真的,又会是谁传到人间的,这无人知晓,也许永远都是谜团。走到跟前时,他不知如何交流,只是微笑示好。牛郎站起身,原本有些许担忧,得知对方不存恶意,便放下心来。
孙浩先开口,“我是AIR–Space的一名宇航员,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边说边作着手势。牛郎摇摇头,随口回答了一句。孙浩一惊,居然是粤语,原来古黄河流域的住民,饱受战乱之苦而迁徙南方,粤语随之产生。所幸他学过,便用方言进行交流。
牛郎得知他来自遥远的星球,眼光带着闪烁,满怀期待地问:“你们能到织女星吗,就是你们传说中的那颗。”
孙浩若有所思,出发前有所耳闻,美航天局即将启动这一计划,但日期未落定。他理解牛郎的心情,并很乐意帮他,“再过上一段时间,我们将前往织女星,到时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正巧的是,还没过几天,队长詹姆通知了他们,AIR–Space总部已派出光之2号飞船,将行经这里,探索更远的天际。
“他们驶往何处,会在这停留吗?”孙浩急切而又兴奋。
“会的,他们有东西交到我们手上。数十年前,中国的远望号观测,笼罩在织女星的云团消失无踪,露出了它的面容,织女星似有高等文明,于是中方与AIR–Space合作,想前往一探究竟。”接着又问了句,“诶,你发现了什么没有啊?”
孙浩听后想了片刻,才反应出队长在问他话。他之前一直犹豫,跟他同行的人是否对牛郎不利,倘若知道牛郎的事情,他们会作何反应。牛郎不会希望离开,他只有一个坚守千年的愿望。牛郎星将是人类的第二家园,不久富人们会迁居而来,牛郎又会怎么想?不过他还是告诉了队长,一路走来,他了解队长的为人。
队长开始坚持不信,那都是古老的传说,怎能当真,古人又如何来去自如。他们所不知的是,灵魂的能量是无穷的,距离也只是表象而已,人类仍停留在无知的阶段,数百万年后,也许一切皆可知晓。
“眼见为凭,要不带我们前去瞧瞧。”队长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神情,心想这小子可能所言不假。
“敢情你们信了,走吧,见了后你们准会目瞪口呆。”孙浩故作惊讶,咧着嘴笑道。走在路上时,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央求:“队长,我有个不情之请,牛郎想去织女星,他知道织女星的秘密。”
队长愣了下,想起所谓的传说,觉得不可思议,“鬼知道他想的什么,你也觉得织女星上有他的情人?”
“我只是想帮他了一桩心愿。你是博士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帮得上忙,自然得仰靠你啦。”牛郎现出央求般的神色。
“这要听上面的指示,我可不是指挥官,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力。当然飞船到这了,我倒是可以帮着说衬两句,不过,他们还消几个月的功夫哩。”
他们见到了牛郎,感到十分惊异。但随即露出友好的笑容。有人无心问了句,前辈多大了,牛郎没听懂,孙浩插科打诨来了句,那是公元前的事了,你可以掐指算一下。然后开始了互相交谈,孙浩当起了翻译官。牛郎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真真假假地都说了,他希望得到好感,以便早日见到织女。
光之2号不出预料,几个月后如期来了。原来当孙浩他们出发不久,已打印出光之2号,并组装完毕,只等接下来的测试。他们按耐不住兴奋,在队长的劝说下,孙浩与牛郎踏上了织女星之旅。
织女星是一片神秘的星球,其中一颗行星璀璨夺目,有巍峨的宫殿,美丽的花园,但似乎破败不堪,鲜有生命的迹象。遥远的卫星图展示,这里的文明让人叹为观止。也许天帝有意留下文明的遗迹,他知道,人类总有一天会发展至此。眼看就要到了,孙浩与牛郎从休眠中苏醒,飞船减下了速度,降落在一处天台。此时正值夕照,一丝残阳落在了宫殿之上,让人顿生悲怆感。舰长担忧大家的安全,吩咐不可走远,只许在附近勘查。
牛郎此时面色慌乱,不停地走动张望,他试着摸索记忆,织女常提起她的住处,云锦宫殿彩云萦绕,桂树旁衬,门前守将冷若冰霜。他来到一处石阶,沿梯而上,眼前映现一座宫阙,显得有些凄凉,毫无人息。他心头一颤,开始害怕起来,会不会出事了,于是立刻跑了进去,大喊织女的名字。正手足无措时,突然看到不远的桂树后,有一玉兔正打量他,然后朝一条蜿蜒小道跑去。牛郎见状紧随不舍,最后在一花园与织女相遇。
一别数千年,相思几时歇。天河万重隔,音信千里绝。牛郎因思念万分激动,与织女相拥而泣,再也没什么能将他们分离,人间至情,坚如磐石。好一会儿他们才分开,眼中含泪,幸福地相视而笑。相顾无言时,惟有泪千行。此刻的牛郎只想与织女独处,忘了同行的人,两人缠绵细语,享受着幸福的时刻。
孙浩下了飞船,一直目视着眼前的景象,看的出神,然而转眼便不见牛郎的踪影。怀着好奇和担忧,他开始四处寻找,走到一座宫殿前,抬眼望见云锦宫三个大字,金色的匾额泛着黄韵,周遭尽显荒凉。于是他便思忖着,这莫非是织女的幽禁地。织女的苦楚谁人知,千百年来,诗人们写尽了别离之殇,道尽了织女的凄苦深情,却仍不如眼前的一切让人喟叹。孙浩感慨之余,想到跟前的事情,开始大声叫着,他用VR探视仪发现了落叶上的脚印,便随着而行。
走了一段时间,听到了轻微的说话声,像情人的低语。他不禁哑然失笑,舒了一口气,心里暗自为牛郎高兴。然后悄悄走近瞧,看到了其人后,便戴上探视仪。
织女果不其然,散着一股秀雅绝俗的灵气,纤纤素手白如皑雪,与牛郎十指紧扣,在那冰清玉洁的面容上,泛着幸福的红晕,美若胜天仙。他们依偎在一起,好生让人羡慕。但孙浩没有作声,只悄悄地移开。幸福是可以传染的,他感到身心愉悦,想着任务结束,就能见到妻子女儿了,到时跟妻子谈起这事儿,肯定会一脸狐疑,进行争辩,他边想边独自偷笑。
等舰长发话,询问牛郎在何处,孙浩还是对他们说了实情,希望不要为难织女。舰长口头上答应了,但却心怀不仁,另有打算。在他看来,牛郎织女的基因非同一般,灵魂高上一等。人类虽突破了技术局限,但对基因的编辑难有进展,除了延长人的寿命;对意识的研究毫无起色,探索大脑时,一旦追溯人的意识如何产生,便只能不了了之。科学家认同了刘慈欣的观点,地球被智子封锁,因此才会显得无力。因此他决定带他们回仓颉星(半人马座的行星)。
在织女星勘探了数月,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新能源,不在新编的元素周期表之列,这可是重大发现,舰长一心想着邀功领赏,这荒凉之地也了无趣味,因此迫不及待准备回去,并征得了大家的同意,用引力波发出了消息。两年的任务期还没结束,他们就动身折返。牛郎自然十分高兴,他想念孩子了,急切地想让他们见母亲。孩子们虽然心智早已成熟,但做父母的总放不下心。
本说好在牛郎星着陆,结果却出乎意料。舰长满口承诺,并设定了十六年的休眠时间,但却做了手脚,当他们醒来时,回到的却是仓颉星。
在仓颉星上,人们一直争论是否分国而治,并为此焦头烂额,数十年来毫不休止。而从织女星上带回来的人,引起人们的关注,增加了全球人民的连理心。这显然是孙浩的做法,他知道要保护他们,必须这样做。舰长的阴谋未得逞,因为他遇到的是孙浩,这样聪明的人。中国科学家张博士力荐他,为的是不让美国人占尽便宜。不过其中也经历了惊险的一幕。
一天早上醒来,孙浩的女儿知道爸爸要回来了。从大脑中接收了最新讯息后,她第一时间连上了张爷爷,问爸爸何时到家。博士听后劝道,不急,很快便能见到了。事实上,此时的孙浩刚被美国逮捕。AIR–Space总部早就得知,意图强行带走牛郎织女。孙浩猜到了,他想跟张博士联系,却无奈发现信号被切断。他虽留了一手证据,证明他们存在,但倘若一下飞船,就落入美国人的手里,还是可能遭测不幸。
情急之下,他想到劫持飞船,开往安全地。离开这里,美国人就干涉不了信号,把牛郎织女送达后,再若无其事地开回美国,这样后果至少不那么严重。而且他明白,中国如今也不是怕事的主儿。离仓颉星只有一天行程了,他需要驾驶舱密码,心里揣摩得让舰长睡下去,扫描海马区最近的记忆,才能提取信息。他跟牛郎谈了一下计划,并趁人不备时,在太空饮料中加入了休眠用的一种药,让舰长和其他人等再饱睡一番。孙浩在光之号做过副驾驶,自然懂开船的路数。飞船至少需两人驾驶,其中一名韩国人是值得信任的,就让他醒着,再给他讲道理,不行就捆起来。
计划开始进行,韩国人决定帮他,这样做韩国也能分一杯羹,还能拉进与中国的友谊,美国贪心太大,很多国家早就愤怒了。飞船在隐身之下调转了方向,继续飞行。事发突然,美国雷达查不见踪影,便进入戒备,错以为是入侵者。当进入大气层后,飞船出现在了中国属地的上空,孙浩立即连线博士,博士开着小型直升机,接过牛郎织女时,倍感惊讶,人差点儿石化了。而后回过神来,对孙浩说道,“倘若出事,政府会出面的,你要小心为是,别露太多破绽。”
美方为了面子,逮捕了孙浩和另一人。后来在中国主席的斡旋下,孙浩才得以回国,而牛郎织女的生活却有些不平静。
这太难以置信,但似乎又不得不信,有人觉得这是炒作,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实践求真知,当起了研究学者,做起了情探。人们好奇上了瘾,比撩妹还饶有兴致,牛郎织女不仅仅是名人,还是古人,比啥古董都稀奇。他们的生活时刻被打搅,每天成千上万人如潮水涌来,排着队探着头挤在他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只期盼能喵上一眼,这致使牛郎不得不找一名经纪人,来应付周旋。要知道,仓颉星的天朝子民,几乎人人都想见上一面。虽然频换住处,但还是被考古的群众嗅到,就差没住中南海了(领导人住处未更名)。人们带着旅游的心情,像观光一样想目睹真容,这使得平日热门的旅游区变得冷清。
专家学者不亦乐乎,宗教信仰者也纷至沓来,想要汲取真经。“只要一个细胞就行,”水木大学的生物教授说道。“说说你们那年头的历史,”史学家一本正经地记着。“你见过道教始祖吗,”道学家满心疑虑。也正是好奇,科学家在改造基因上终于迈出了关键一步,而炎黄蚩尤的真实史料也面了世,道家们却大失所望,织女对此只字不提,亦或蒙混过关。
外国人把他们当成了神灵,新闻记者富人名流皆自仰慕而来,只是他们的好奇略淡了些。希腊人也无比希冀着,若有一天到达水瓶座,找到了神话中的王子伊,该有多好,只可惜太遥远了,足足三百光年。在希腊的神话故事中,有一位特洛伊城的王子叫伊,深爱着宙斯神殿的侍女海伦,最终被宙斯封在了天上,化作忧伤的神灵。当人们看到一只透明发亮的水瓶悬于夜空,那是伊在遥远的天际流泪。
即便如此,在仓颉星的各个国家,却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倾力让他们安全,联合国也将他们列为了世界文化遗产。热情随时间的推移而褪去,牛郎织女过上日渐平静的生活,当然,他们幸福还是满满的,成为恋人们的楷模,总有女孩子喜欢问,“你会像牛郎一样真心待我吗?”“我会比牛郎更好,真的。”后来有位导演拍成了电影,票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挣得盆满钵盈。
话说光之号飞船出了点问题,船体启动不了,需要人前往接应。此时中国研发的长征号,也雄心勃勃地踏上了星际航行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