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于纷繁的尘世里,人们整日为生活而奔波,常常忙碌得忽略了安顿自己的心灵。人们总是追名逐利,通过各种物质满足来哺育自己的身体,却往往不明白其实我们的心灵更需要滋养。古往今来,但凡那些鸿儒巨擘都善于经营自己的精神家园。李白、徐霞客通过游历名山大川获得心灵的慰藉:前者将满怀豪情发诸诗篇,成为一代诗仙;后者以游记传世,名垂千古。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结庐于山水间,荷锄种豆,采菊东篱,因而他笔下才会有那么多宁静清雅的文字流淌而出。宋代林逋更是别具一格,寓居西湖,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自得其乐,人以为痴,他却自得其乐。现代史铁生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华里遭到命运的迎头痛击,哀怨彷徨之际,地坛无意中成了他灵魂的栖息地,在那里,他走出了小我的樊篱,安静地对生命和宇宙进行着哲学思考,他从地坛的一花一草里汲取了丰富的精神养料,开阔了自己的人生也启迪了无数人的心智。无独有偶,生活在美国麻省康城的梭罗用一柄借来的斧头,在瓦尔登湖边的森林里造了一所小木屋。他在远离尘世的湖边倾听着,思考着,记录着,终于成就了他的传世名作《瓦尔登湖》。这些文豪先哲们无一例外地都找到了自己灵魂的栖息之所,勇于面对孤独,敢于直面自我,因而他们的思想才会在千百年后依然熠熠闪光,启迪着后来的人们不断探索。
相对于茫茫宇宙,我们短暂的生命真是微如尘埃,犹如两片永恒黑暗之间的火光一闪。然而我仍然感谢上苍能给我机会来世上这一遭,仍然庆幸自己能有健全的身体来体验这广阔人生的一切慷慨赐予。生命的每一刻,我都在贪婪地观察着,认真地倾听着,用心地感受着。在那些独属于我自己的宁静时光里,我常常喜欢去这个城市里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园。那是位于市郊的一个园子,人迹稀少,草木却相当繁茂,因而也引来了很多鸟儿在那里栖息。每每走进那所园子,我便有一种格外安宁的感觉,仿佛很多年以前我便生活在这里。我常常独坐于树荫下的石椅上,默默地聆听树丛中鸟儿们的欢叫。这里的鸟儿种类不算很多,常见的是杜鹃、麻雀。杜鹃是很为中国的文人们喜欢的一种鸟儿,它本身似乎成了诗意的化身,被赋予了凄美传奇的色彩,而实际上它并不美丽,据说还常常侵占莺巢,让莺们抚育自己的幼雏。这小园里好像很少见到黄莺,我不知道这些杜鹃们怎样繁育后代,我单是见它们在树丛间自由自在地飞翔停栖,欢叫嬉闹,它们的叫声使宁静的小园更显安谧幽静,古意盎然。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们似乎也从不需要人为地刻意培育,全都自由地生长着,繁茂着,顺应着节气开花、结果,全没有一点儿造作。初春时,迎春的一抹金黄率先让人眼前一亮,紧接着,粉红的桃杏们已在枝头笑意盎然,一场春雨之后,淡紫的丁香又在青枝绿叶间营造了一份诗意与浪漫。初夏,那毛茸茸的小桃儿,小杏们已顽皮地在枝头炫耀自己了。而那些松柏们呢,则如阅尽人世沧桑的老者般,一年四季,以不变的绿色迎接着每一个日出日落。沉浸在这样一种境界里,自身似乎完全消融在了这草木鸟语之间,心灵只是一片空灵,了无痕迹。这样的体验无疑是对心灵最好的滋养,令人久久回味。这小园最令我神往的除了这杂花生树,群鸟纷飞的景象外,便是那一排排年代久远,漆面斑驳的小院。这些小院最短也有几十年光景了,那些陈旧的木门和低矮的院墙就已昭示了它们的古老。这些小院里都种着杏树、梨树、葡萄或枣树等乔木,透过门缝还可看见树下油绿的小白菜和寂寞开放的红月季,当你沿着那院外的鹅卵石小径走过,那些伸出墙外的桃花、杏花,还有那爬上屋顶的葡萄藤,都会让你有一种时空轮回的错觉,似乎那紧闭上锁的院门便是演绎过人面桃花美丽故事的所在,又或是诗人小扣而久不开的柴扉,兀自寂寞地守候了千年。更令人值得玩味的是,一个小院里伸出墙外的青翠生机的枣树枝头竟还挂着几颗去年的旧枣,这陈果与新绿的并存共处所营造的那种和谐与诗意,让我不由驻足,思绪也不知飘向了哪里。
我常常默然伫立在一个小院门前,想象着自己成了小院的主人, 然后我会把这小院营造得如同叶芝的茵那斯弗利岛一般,种上九行芸豆架,柳枝编墙糊泥巴,在黄昏的微光里,静听蛐蛐的歌唱,看天空织满云雀的翅膀。我会在我的小屋里枕一袭书香入眠,在小鸟的啾啾声和诗文书画的芬芳里迎送每一个日出和黄昏。啊!这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梦中家园,我盼望已久的地方。如同在茫茫人海中邂逅了自己的前世恋人一般,我在尘世纷扰中遇到了这小院,它令我多么欣喜,多么迷恋!我梦中的心灵家园啊,我灵魂栖息的地方,你将永远在我的精神世界里蓬勃、兴旺,诗意盎然。i-fon����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