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星期天

下雨的星期天,清晨醒来的滴答声。隔着玻璃,都能嗅到湿润的青草香。不用着急起床,缓缓伸个懒腰,你知道温暖的房间里,这慢慢长长的一天都属于自己。

生命中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如此平常而生动。

知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声声鸣叫的夏日午后。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脱,口干舌燥,头晕脑胀。这时,一块冰凉的西瓜就喂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哦对,要用勺子一点点挖着吃才最可口。

若是冬日午睡,三四点惨淡的太阳,会让你觉得自己沉睡了一个世纪。既然已睡了漫长的一觉,那就悠闲地过完这一天——往往这么想着,就蜷进暖烘烘的被窝,随手挑一本小说来读。直至饥肠辘辘,又恰好飘来饭香。

当然,慵懒的生活总要张弛有度,才显得弥足珍贵。

有时你会觉得,“废寝忘食”让人感到幸福:认认真真地写一篇文章,将脑海里散落的想法重新组织,修改、翻阅、停笔、灵感、完成......整个世界像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你的纸笔和一颗善感的心灵。“废寝忘食”是一种专注的幸福。哪怕是做自己最不擅长的数学题,一盏明亮的台灯,一叠厚厚的草稿纸,把题目盯出了一朵花儿。你像是在迷宫里一筹莫展的人,举步维艰地走着,突然间就推开了一扇门。——终于解出一道很难的数学题,这真是人生中少有的欢喜时刻。如果碰到紧急的工作,熬到深夜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字符,众人都在沉睡。你与清风朗月相伴,早已过了困倦的时刻,只剩下心里止不住地想呐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这时雨越下越大,你趴在窗前,看淅淅沥沥的树和路。前进时往往不喜欢回头看,不管是欢欣鼓舞还是荆棘满地,都喜欢咬着牙向前走。期待有一天到达某个坐标时,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走了很远很远,这种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努力”的时刻,会在心里保留很久很久。

人的记忆缝缝补补,说不定哪一天的哪一刻一不小心就会丢失。所以你常常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些模糊的片段。

在人来人往的汹涌街头,一眼认出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一叙如故,他说“哎呀你当年头发还这么短!”,你说“天啊你现在怎么这么高?!”...

在街边彩灯闪烁的理发店,突然飘出多年前熟悉的一首歌,脚步蓦地凝滞,努力搜寻着歌手的名字,能想起来的却只是和这首歌有关的人和事,满满的随着旋律飞舞。

你会记得第一次和爸爸进省城,繁华的都市让你眼花缭乱。你们开开心心地逛了一天,累到买了一只烧鸡就蹲在路边吃。可是奇怪得很,很多年后,爸爸还是会提到那一整只完完全全的烧鸡是多么好吃,那年小小的你吃相是那么可爱。

你会记得第一次参加全市运动会时,你们不管怎么拼命地游,都是最后一名的挫败感。你也记得,当冠亚季军陆陆续续产生,人群欢呼之时,你的队友被甩在后面,一个人在泳池中奋力地游完最后三百米。这时全场开始为男孩儿加油,你也坐在看台上为队友用力地鼓掌,十一岁的你热泪盈眶。

你会记得和伙伴们在田边采过的水仙花的颜色,会记得你们一起偷摘荷花被主人抓住的那个黄昏有很美的火烧云,会记得邻家姐姐用泥巴做的小狗和蛋糕,会记得那次摸虾时被小螃蟹钳子夹出的手指印......但就是记不清那些孩子的模样,可爱的羊角辫和粉裤子,调皮的男生和勇敢的心,记忆模糊成一片看不清脸的影子,带毛边的光晕却闪亮亮留到今天。

向来觉得“曾经拥有”,拼凑成了人生中每一个大大小小的片段。在现在的生活里,他们成了一张照片、一个符号、一首歌,成了一个又一个被提取的时刻。在下雨的星期天,你常常在脑海里游泳。

天色渐晚,风雨交响愈发剧烈。你穿着宽松的睡衣,泡一杯爱喝的蜂蜜柚子茶,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等外卖自己送上门。

你知道的,这一刻,也会成为你之后生命中的美好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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