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夕国宴
并不是所有的见面都会是在你做好准备的时候，或者说，并不是所有的相见都会是你想要的时间。
许是为了普天同庆，魏灵国的除夕夜一直都有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参加晚宴的习俗，若是遇上十年五年这样的大年的除夕，上位者还会安排提前向周边各个小国发放请帖，邀请他们的皇室参加除夕晚宴。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注定热闹。
巫丞相也是要携妻女出席晚宴的，往年的除夕夜，晴天都很是期盼，于她而言，除夕晚宴，可以跟父亲，大祭司舅舅，封磊表哥，还有魏炎一起渡过，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排。但是今年，晴天很是矛盾。
自上次魏炎在窗户外与她短短交流之后，两人已经有月余未曾见面了。晴天的这一个月简单概括为愁肠百转，放不下魏炎，舍不掉唯一，理解魏炎的身不由已，又因为心中那点小小的期待被魏炎浇灭而小憋闷。那是什么样的期待呢？我想，大概还是希望魏炎可以给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的吧，尽管知道这样的承诺几乎没有兑现的可能······瞧瞧，女人其实真的是很难将就的一种生物吧。
不管怎么说，晴天就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要见魏炎就是了，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除夕还是就这样来了！
除夕这天不用早朝，早上晴天早早去巫丞相的院子请安，巫丞相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怎么说呢，他对晴天和巫芸儿都很好，对晴天的生母封月和她的义妹也就是现在晴天的继母也都很好，这样的好建立在毫无道理的公平之上，巫丞相是一个软弱的人，他解决所有的事情的宗旨都只有“和气”二字，殊不知，这样的处理模式往往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憋屈。
晴天到丞相院子里的时候，巫芸儿已经到了，她正拉着巫丞相的袖子撒着娇，而晴天的继母，卫雪仍旧是坐在旁边，一如既往的一朵高岭之花的姿态。说来，晴天已经有月余未见过巫芸儿了，这个妹妹以前隔三差五就会到自己的追月阁来说一些不阴不阳的话，最近倒是格外的安静。
晴天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公主魏如笑再丞相府遇见封磊之后，就真的不曾再召见过她，不仅如此，贵女圈子里还流传出了她巫芸儿是因为行为不端，故而被公主厌弃了的传言，巫芸儿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偏这件事情最能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的公主殿下装作不知道，气的巫芸儿将房里但凡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也不曾解气，也就没有精力再去找晴天的不痛快了。
一家四口，不管是不是面和心不和，总之在巫丞相的院子里待了一个上午，中午用完午膳之后，两位姑娘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打扮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
两个时辰之后，丞相府的马车缓缓驶向了红墙深处······
到了廉门，丞相一家下了马车，宫中有规定，除了皇室中人，或是皇上有急诏，所有车轿，一律只能到廉门。
这边厢晴天刚刚下了马车，魏炎专用的轿撵就到了廉门前。往年均是这样，太子心疼晴天，不愿叫她再冬日里徒步，年年都用轿撵来接，开始的那一两年晴天顾着礼制不愿意，太子便亲自到廉门来接，这反而比坐轿子更加高调，毕竟躲在轿子里，别人也看不见是谁。再加上皇上速来对晴天和太子也是百般纵容。索性晴天也就年年都在廉门口上了太子的轿撵。
却不料，今年晴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上太子的轿撵，水蓝色的小身影对着太子身边的内侍振振有词：“若是父亲可徒步，晴天有为何不能徒步？”言罢更是轻轻走到离内侍只余一步的地方说道：“你去告诉太子殿下，若他今年还是要陪着晴天一起走，那么，明年的除夕，晴天将随夫家一同进宫赴宴。”说完，也不管内侍的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晴天因着各方原因，自是不如小太监的脚程快。于是，当晴天还在半途中时，小太监已经到了太子殿下的勤思殿，却不想皇帝魏烈正跟魏炎在一起切磋棋艺，小太监通报进去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皇帝看出小太监的犹豫，让他如实禀报，于是小太监只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如实禀报，当他说道晴天那句“明年除夕，将随夫家一同进宫赴宴”时，皇帝绷不住笑了·。魏炎却是脸色不好。没想到他的姑娘，竟是真的与他离了心。
皇帝见自己儿子一副被抛弃了怨气深重的表情，努力憋住了笑意，问道：“你这是跟小丫头吵架了？”皇帝年轻的时候与巫丞相和封月都是关系很好的额朋友，那时晴天的母亲封月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女扮男装结识了还是太子的皇帝和刚刚中了新科状元的巫丞相，三人一见如故。因着封月的原因，皇帝对她的女儿晴天也很是纵容，对太子和晴天的事情也很是乐见其成，不曾想今天能看见一向粘着儿子的晴天让太子吃了瘪。
见儿子实在是怨气颇深，皇帝干脆起身离开，临走还留下了一句话：“晴天是个好姑娘，好姑娘自古不愁嫁，你若是不抓紧，等到等到她真的随夫家进宫时，怕就来不及了。”语毕，似是想到了早年间的经历，重重叹了口气之后继续离开了。
皇帝的话点醒了魏炎，两世为人，魏炎从来没有想过晴天会有可能嫁给别人。现在看来即使自己需要时间解决和晴天之间的问题，也应该给晴天一个安心，不能这样默默去解决。
想到这里，魏炎疾步往外走去。回廊转角时，却看见了自己的妹妹魏如笑和晴天的妹妹巫芸儿在廊上说着什么，因是站在转角处，那两人一时却也没看见他。魏炎敛了呼吸细细听了起来。
巫芸儿语带哭腔：“公主殿下，小女自知不该上前冲撞，实在是没了法子，最近贵女圈子里的那些流言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小女实在不堪其扰，不知公主能否出面为小女澄清？”
却不想魏如笑只是冷冷说道：“你也知我为何冷落你，我不愿因着你与封公子生了嫌隙，自是不会为你辩驳，你与其在此处浪费时间，倒不如去求求你那姐姐巫晴天。若是她觉得你是个好的，少在封公子面前给你上上眼药，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这流言，总是有心之人才会去传。”
说完，还轻轻抚了抚巫芸儿并不算乱的发髻。
暗处的魏炎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几人已经施施然离开了，只看到前后几个纤瘦的背影。
魏炎正想着什么，封磊走到她的旁边，淡淡开口：“想必太子殿下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公主吧？”唇边浮起了一抹冷笑，笑只笑自己前世识人不清。“太子心中，有这天下，有血亲的妹妹，封磊心中，自今天以后，只余妹妹和父亲！”说完欲走，却被魏炎喊住：“不知封公子可愿与本宫聊聊·······晴天？”
一转眼，晚宴即将开始。
晴天跟着父亲，坐在大殿右边的台阶之下，魏炎则坐在右边台阶之上。并不多高的一节台阶，却将整个大殿划成了两块。上面是皇室中人以及各国参加宴会的皇室代表，下面是魏灵大臣们。
因着刚刚封磊和如笑的打岔，魏炎并没有来得及提前去跟晴天说上话。因袭现在在宴席上，晴天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酒杯，曾经无忧无虑的身影，现在也略微染上了世俗的那点儿淡淡的忧郁，这让上首的魏炎心狠狠揪了一下。当然，看着晴天这样，另一边的封磊心中也很不好受，他自知自己对晴天说的话起了作用，所以晴天才会这般，虽是心疼，但是比起晴天再与皇家扯上关系，他倒是宁愿让晴天现在难受一下。转念想到方才魏炎的话，不是封磊不相信他的话，只是，皇家的人，真的可以相信吗？思维走到这里，不由得抬头看着上首的公主，眼睛里有了从来没有过的疏离。
魏如笑也感受到了封磊看过来的眼神，看向封磊，却撞见了他眼中还没散去的冷意，就是这点冷意，让魏如笑险些握不紧手中的杯盏······正准备看清楚封磊眼中的那抹疏离。下首篱落国的太子缓缓起身向魏灵皇帝见礼，这一举动吸引了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大殿上竟十分安静。
篱落国太子清透的声音在殿上响起：“魏灵国皇帝陛下，此番我与我王妹前来魏灵，一是为了参加这除夕晚宴，表达我篱落国的相交之心，这其次，则是想让两国的关系更加亲密，因此我将我篱落国的国宝，我的妹妹流沙带来，希望两国关系更进一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语毕，下首的众人才算明白这篱落太子的意思，这是要将妹妹送来和亲。
自古以来，和亲均是有讲究的，若是前来和亲的是个弱小的小国家，那么送来的公主就随便皇帝处置，多是进了后宫赐一个美人的身份。可若是前来和亲的是个国力雄厚的大国，这公主，就有权利自己选择所嫁之人。这篱落国的公主却既不是第一种吗，也不是第二种，她是奔着太子魏炎来的，一般而言，他国公主不可为后，那自然也是不能做太子妃的，但是这篱落国公主却是不一样的。魏灵国北面接壤的便是这篱落国，这篱落国有一门冶铁技术，这门技术让综合国力偏弱的篱落国在军事装备上的实力不容小觑。而这篱落国的公主的嫁妆里，除了千套质量上乘的军备之外，还有半张冶铁的技法录，显然篱落国这是想要用半张技法录换一个皇后的位置，准确的来说是换两国未来百年的和平。
众人刚想到这里，果然篱落国的太子殿下继续说道：“本殿愿将我篱落国的半张冶铁技法录当做陪嫁，为妹妹求一个太子正妃之位！”
大殿上又是一瞬间的安静，晴天惊讶地抬头看着上座的魏炎，眼里渐渐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稍稍靠后的巫芸儿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上座的太子魏炎看着晴天眼中那点子雾气，心疼不已，这件上上一世没有发生过，魏炎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皇帝玩味地看着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倒是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只是还未待这抹喜色散尽。魏炎离开座位，跪在大殿中，温暖的嗓音响起：“父皇明鉴，儿子心中已有佳人，儿子今生只愿娶巫丞相之女晴天为妻，且此生只此一妻，至死不渝！”
魏炎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响起了大臣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巫芸儿更是将手中的额锦帕绞得变了形。
晴天只是木木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篱落国太子和公主流沙的脸色不是很好，上首明黄色的身影看清楚了下面所有人的表情之后，淡淡开口：“今日里不谈这些，让我们举杯，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众人识趣地举杯，一时间心思各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