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遇见一个女孩。
初识时，她是天使。
她有着天使的名字，白善心。
第一次相遇，是在大学的元旦晚会，她是外语系的系花，而我，刚好是计算机系的才子。应学校要求，我们成了晚会的主持搭档。
台上的她，温柔大方。灯光下闪烁的，是她天使般的面容，双眸清澈，嘴角上扬的幅度刚好符合大众的审美，甜美的嗓音经过音响的渲染，多了一分魅惑。
台下，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当然，大多是来自那些眼冒桃花的单身男士。
那晚，我们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简单地对了台词，彼此都不曾开口寻求对方的联系方式，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心中天使的模样。
再见她，是在一个繁华的商业街，她穿着一条修身的白色连衣裙，不盈一握的腰上系着一条大红色的丝带，清纯而艳丽。
与她并肩的，是一位身着名牌的公子哥，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为何，我觉得，天使变了样。
为了打消自己的念头，我远远跟随着她。
很快，他们走进一家名牌服装店。而我，正好走进对门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坐在窗边，紧盯对面。
透过玻璃窗，她凹凸有致的身形不停变换着颜色，款式，终于，她依然一身白色走了出来。只是不同的是，男生手中多了几个大袋子，袋子上明晃晃地印着店门的logo。
这时，我没有再跟过去，甜甜的奶茶居然被我喝出了一股酸涩。
浅浅的一杯奶茶，喝了很久也没有见底。正当我放下手中的杯，准备离开时，对面再次出现了她的身影。
好奇止住了我的脚步。
只有她独自一人，手里提着先前那几个大袋子，快速走进服装店。没一会，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
待她走后，我走进那家服装店，询问了店员。原来，她是来退衣服的。店员可惜地说道，“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对她那么好，一口气给她买了好几套衣服，可惜啊，女孩说不太喜欢，过来退掉了。”
我的好奇心再次被引发了出来，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说来也巧，没过几天，当我一个人徘徊在夜市时，我再次看见了她。
每次见到她，都会让我惊讶。
这次，她坐在街边的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是一块大帆布，帆布上排列着形形色色的玩具，而她的身旁，蹲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小男孩。
由于我今天有些感冒，出门戴着一个口罩，不用担心会被她认出来。
于是，我走上前，假装挑选玩具。
这时，我听到了那位小男孩哽咽的声音，“姐姐，姐姐，不要卖掉小兴的玩具，不要卖掉小兴的玩具——”
我默默拿起了一把玩具手枪，递给她，她说，“50块。”
就在我掏钱包的时候，余光瞥到，她一巴掌拍在男孩的屁股上，又狠狠蹬了他一眼。
待我付完钱，走到距离她大概十米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男孩依然在抽泣，但是倔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整理着帆布上的玩具。
她这是为何，缺钱吗？不应该啊，我们学校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学费是需要一次性付清的，差不多有30万。按理来说，能进我们学校的学生，家庭都不会差。看来她只是爱钱吧。
默默地望着她的身影，渐渐地，我竟望出了一丝绝望，是我对这位原来的天使绝望了吗？又或者，是天使本身绝望了。
她的玩具很精美，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玩具都换成了现金。她轻轻摇醒了靠着她的男孩，一手提着小板凳，一手牵着男孩，走出了夜市。
街道静悄悄的，偶尔的路灯也在忽明忽暗地闪着。
我远远地跟着他们，小男孩不停地打着哈欠，踉踉跄跄地被她拖着走，终于，她停下脚步，弯下腰，抱起男孩。
路灯拉长她的身影，此时的她，像极了落魄的天使。
大概走了20分钟，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小平房，我震惊地站在平房前，那是怎样的破旧，暗黑的外墙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接近地面的墙面布满厚厚的苔藓。
难道，她住在这？
我无声地转过身，双脚沉甸甸，难以前行。
正当我走过平房的拐角，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我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仔细一听，那是瓷器落地的声音和木棍触碰家具的声音。
嘈杂声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后，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手持木棍，漫步走了出来，而她，一脸悲痛，跟随其后。一走出大门，她立马转身拉上了大门。
就在离我不到5米的树下，她昂首面对着这几个男人。她从外套里掏出一叠钱币，递给对面的男人，一股清风带来了她冷漠的话语，“我说了，我爸欠的钱，我会还，这是这个月的一万块，请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家人，有问题，找我。”
对面的男人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臭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给我老实还钱，以后还钱晚一分钟，就不仅仅是今天这样了。”说完，男人淫笑着摸上她的脸。
她嫌恶地推开男人，转身跑回了平房。
树下的几个男人还在笑嘻嘻地聊着，“大哥，这个小妞挺厉害啊，一个学生养着一家人，居然还能还上钱。”
“哼，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火爆的身材，想挣钱还不简单。”
“嘿嘿嘿——这小妞还挺凶，我喜欢，什么时候要是还不上钱，咱们兄弟几个岂不有福了。”
顿时，树下传来了一阵淫笑声。
那天夜里，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不久，学校里谣言四起，女生们聚在角落讨论着一个名字，白善心。
有人说，她为了钱，勾搭上了富公子，又有人说，她为了钱，进了夜总会，还有人说，她被包养了……
再谈起这位曾经的天使，那些曾经眼冒桃花的男子也大方送上鄙视的神情，他们说，天使没了翅膀，落入地狱，成了魔鬼。
三年后，我牵起魔鬼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三年里，我看着她在天使和魔鬼中不停徘徊。
那天，我习惯性地往那间平房走去，还没走近，一阵哭闹声远远传来，我快步跑上前，大门敞开着，她，被推倒在地，一个男人正在撕扯她的衣服，她哭喊着握紧了衣服的领口。
男人气愤地一巴掌挥向她的脸，“臭婊子，夜总会你都能去，给我爽一下，怎么了，说不定，哥一高兴，就给你减个千把块钱。”
一股热血涌向我的头顶，我快步跑上前，将男人一把拉开，随即，握紧拳头狠狠砸向男人的脸，“离她远一点。”
男人气愤地望着我，举起了拳头，随即，大喊一声，“臭婊子，明天给我把钱全还出来，否则，你们全家就等着坐牢吧。”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一瞬间，眼泪漫上了她的脸。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上前抱住了她，“别怕，我帮你。”
第二天，我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谢谢，我会还你的。”她疑惑地接过卡。
“慢慢还，你有一生的时间还。请继续当你的天使。”
“天使？你难道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吗？我是魔鬼。”
“我不相信别人说的，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如果你是魔鬼，你也是魔鬼中的天使。”
那一刻，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久违的天使般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