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暖暖的人,像个太阳,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亮堂堂的,暖和和的,空气里的温度都要上升几度。
从前我总是不愿和母亲一起逛街,原本十分钟的路和她一起走,往往要花上20多分钟。一路上,她总是不断地碰到熟人,母亲认识的人很多,单位里的同事,学生家长,甚至路边的买菜摆摊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熟人。她出门,总是张着一脸笑,乐呵呵地招东呼西的,若我与她一同出门,她必是要强拉着我打招呼,这个阿姨,那个叔叔,我不情愿地叫着,挤出点笑容勉强对付一下。遇到关系更好的,有的还要停下来,说上一段家长里短。每每此时,我都很不耐烦,真想大步甩开她,独自走我的路。而母亲总是满心欢喜,脸上溢满笑容,似乎这本身要比逛街有乐趣得多。
后来很多次,我独自一人出门时,竟发现一路上迎上了许多的笑脸,那些都是母亲的熟人,他们就像亲切的长辈,问着你许多温暖的生活细节。走着走着,我的脸上竟也像母亲一样溢满笑容,一路打着招呼,心头蓦然阳光明媚。记得我刚工作那年,从遥远的江苏赶到湖北的家中,刚走到校门口,就有母亲的几个熟人看见了我,他们惊喜地围上来,我还没来及一一招呼,他们倒先招呼起我了,“张家的老三回来啊!”“哎呦,瘦了啊”,他们七嘴八舌地问了一堆,热情快要将我掩埋。黄叔叔看到我的行李,二话不说,一把抢过,“走,老三,送你回家!”那时,我才感到母亲万般的好,她的热情,她的友善,如春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阵阵,将这份暖意,吹进我的心田。
母亲心软,最是心疼那些不幸的孩子。我上五年级时,班里有个叫媛媛的女孩,母亲因病去世,不久父亲也因脑溢血离她而去,真是祸不单行。我回家和母亲说了这事,母亲心疼得不得了,“这孩子真可怜!”,母亲时常念叨她,关照我以后周末带媛媛到家里来。周末媛媛来了后,母亲忙进忙出,烧了一桌菜,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媛媛后来也常到我家来,她总是亲切地喊母亲“洪妈妈”。
爸妈单位里有个孩子,先天智力发育迟缓,脑子不太好使,不上学,我们都叫他“大苕”(湖北话笨蛋的意思),他整天脏兮兮的在校园里逛来逛去,我们都不理他,嫌他又笨又脏。他时常到我家来,看见母亲就叫洪妈妈,母亲总是笑着让他进来,还给他很多好吃的东西。那时我真是万般厌恶他,每次他来都没给过他好脸色,所以他看见我总是怯怯的。有段时间,他好久没来,母亲竟然在家里念叨起来他来。“汤小利好久没来了,估计被你吓住了。”“汤小利?”我第一次听到原来“大苕”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们只知道他叫“大苕”。过了几天,“大苕”出现在我家门口,穿着一件大大的极不合身的中山装,仿佛披着一件褂子,袖口已磨得毛毛的,他的脸黑黑的,还有几道泥印子。母亲高兴地叫道:“小利,快进来!”“姐姐在吗?”他低低地问道。其实,论年龄,他还比我大,但是他一直叫我姐姐。“不要紧的,进来吧,给你好吃的!”母亲招呼道,终于在吃的目前,“大苕”克服了对我的恐惧,走了进来。说实话,我有时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要对这又脏又傻大家都躲之不及的孩子那么好。
汤小利的爸爸是学校的语文老师,妈妈是临时工,生了两个儿子都有些痴呆,汤老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家里总是脏兮兮,单位里和他们交往的人也不多。后来汤老师因肝硬化去世,家境更加拮据,他们一家从原来的楼房搬到了食堂边上的平房里,仿佛到了被人遗忘的角落。一天夜里,母亲听得有人在外面喊:“洪妈妈,洪妈妈!”母亲赶紧爬起来,一看是“大苕”半夜里站在门外,冻得直打哆嗦。“洪妈妈,快到我家去吧,我妈妈死了!”母亲一惊,睡意全无,急匆匆的赶到那边远的角落。母亲忙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回到家,母亲半天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后来母亲才边叹气不说:“真是的,这人死了就像一只狗似的,你知道当时学校里都没派人去,两个孩子又不知所措,最后就是他妈的舅舅用一张草席将他妈妈裹了,拖到火葬场烧了!”想起来,学校这件事真是做得不近人情。母亲的那份好,被那个我们称之为“大苕”的傻孩子,记在心里,所以在那样一个无助的夜晚,他第一个想到的,也只能想到就是母亲。母亲关心汤小利,不为什么,只是她那颗柔软的心,放不下这些可怜的孩子。
母亲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也不是什么哲人。她用自己质朴的善良,温暖着身边的人,也给我们几个孩子上了影响最深的人生之课-——与人为善。母亲是个有温度的人,走到哪,哪儿都是暖暖的,她是我们心中的太阳。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极限挑战训练营】第18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