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灯光、急促的刹车声、模糊的轮廓和逐渐消失的车牌,绿色的出租车冲过来的那一刻,这是我眼中最后的画面……
仿佛睡了好久,我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我费力的睁开眼,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眼前仍旧漆黑一片。眨了眨眼睛,出于习惯,我还是试图让它保持睁开的状态,但它好像显得不太情愿。胸闷的感觉在一点点加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这样的压迫感太过强烈,仿佛什么东西阻止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来不及多想,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想坐起来,可是身体却被什么束缚着,我能感觉到身上并没有绳索一类的东西。慢慢地,我试图挣脱那控制,一点点坐起来,我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体内乱窜,然后与身体慢慢抽离,那撕扯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我猛地一抽身,身体突然失去支撑,滚到了地上,跟着我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床薄薄的单子。我的额头不知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撞击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被碰到的地方,除了隐隐的疼痛感,我觉得自己轻的仿佛一团气。在这昏暗的地方,仍然看不到任何光线,只是感觉很冷,似乎空气都是凝结的。我用手扶着冰冷的铁板在四周触摸,凉凉的、僵硬的、我可以摸到她人一样的构架和熟悉的轮廓,莫非!!!我…我……死了!我被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下得哆嗦颤栗。我爬到其中一个角落里,蜷缩着,慌乱中我拉开了一个柜子,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一瞬间的错愕、惊诧、恐惧充斥着我整个脑袋,愣了愣神,慌忙转过身,背后亮起的微弱的光线,透过我直直的打在前面的一块空地上,落下大片的阴影,可是没我的影子,眼前还有一张张平铺的白色“证书”在宣告着无数个我们的死亡……我感觉自己的瞳孔在慢慢放大,慢慢地,又恢复了常态。现在,没有任何不确定了,我已经死了。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出口,平躺在地上,等待着明天的救赎。很冷,很冷,为什么还会有知觉……
当清晨的第一道光线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透过那狭窄的门缝打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了温暖。呆在黑暗里久了,终于又学会了享受阳光。我站起身,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动作连贯的如平日一样。再伸个美美的懒腰,心里想着手便不自觉地张开,像是碰到了什么,我蓦地回头,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可眼前的白大褂慢悠悠地将钥匙收起来,动作轻的好像生怕扰了别的东西安息,对于别的似乎毫无察觉。我趁他关门前赶紧溜了出去,百无聊赖地走在阳光下,很好,身体并无异样。我停在了一片喷泉前,坐在那,想着接下来要做点什么。我的视线落在那泛着波光的水面,太阳投射下的光线太过晃眼,我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车祸”!,脑海里浮现的场面让我打了个激灵。那一片片零碎的画面被重新拼凑组合,我看到了,那模糊的人脸和渐渐远去的车牌。一张醒目的寻人启事被一只脚带到了我的视线,我环顾四周,路边的寻人启事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在行人的脚下,我的面孔也愈加模糊。显然,案子悬而未决。现在,我该做点什么了。
回到车祸现场,我在附近闲晃,随着乘客坐上了一辆又一辆出租车。很好,消失的肉体此刻成了我的屏障,此刻没人会向我收费。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我认真的观察着车主的容貌,为了方便我搜素那模糊的面貌特征,我索性爬到了前座,侧坐在座椅上,怔怔的望着每一个他们,细微到脸上的每一颗痣。接下来的两天,除了越来越弱的生命特征,并无任何异常也毫无收获。
消瘦的身材,突出的颧骨,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额头上刻着几条深深的皱纹,一皱眉仿佛可以夹得住一支香烟,显得越发憔悴和苍老,出现我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张脸,带着一股浓浓的香烟味,与记忆里的轮廓慢慢重合。我本想用那些从电影上学来的恶俗手段恐吓他,但看样子,他已经承受不起丝毫的刺激和惊吓。面前的这身躯体如同空壳一般,除了眼睛里那浓浓的忏悔和悲伤仍旧证明活着的是他不是我。错误终归有人要承担。我下了车,去了警察局,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如释重负的走出了那里。对我而言,剩下的就是要去看望我那可怜的父母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很憔悴,也许,我是说也许,我还可以劝慰劝慰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怕我的,我一直是他们心爱的宝贝,生或死。心里想着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只是每一步都不再轻快,仿佛越发般沉重。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喘粗气,眼睛扫视过去,我看到了一个超市,老板娘在屋内与人打笑,那标准似的豪爽笑容,我以前也喜欢、那是多么热情的笑容啊。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费力的推开冰柜,偷偷的拿了一个草莓味的雪糕。原谅一个已死之人的过错吧,我默默祈祷。拿着草莓味雪糕的手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阳光斜斜地照在我的脸上,朝着太阳的地方我抬头看了看,现在应该是下午了吧。冰激淋化出的奶油顺着我的手留到了地上,为了不引人耳目,我平躺在地上,刚好趁此休息一下。但,心跳好像越来越弱了,眼睛也越发模糊了,那拿着草莓味雪糕的手也渐渐无力了。接着,我看到它们在一点点消逝,我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这是我眼中最后的画面。
草莓味雪糕躺在地上,一点点融化,黏稠的粉红色液体慢慢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