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贾政为人端正，讲得笑话却极低俗，其实深意全在“恶心”二字上

趣侃红楼509：击鼓传花，中秋夜宴讲笑话，妒妇呷醋，惧内丈夫怕老婆

上一回讲到中秋夜宴，贾母率众在大观园嘉荫堂祭月之后，选择去到山顶的凸碧山庄赏月。

丫头婆子们先行去布置，贾母众人随后登山而上。

凸碧山庄建在山上，自然是赏月的极佳地点，但也未必就是最好。

要知道之前螃蟹宴的藕香榭临水而建，三面环水，更是天上月与水中月交相辉映，岂不是更好？

曹雪芹没有选择藕香榭，一来是避免重复。而来是凸碧堂肩负着特殊任务。

从嘉荫堂到凸碧堂（山庄），是曹雪芹非常精妙的“言外之意”伏笔。

上文讲过“嘉荫堂”是指贾家因功勋世受皇恩嘉奖，才有如今的富贵。体现的是君仁臣忠，君臣相宜。

如果贾家与皇帝能够一直如此，就不可能被抄家！

“凸碧堂”的本意是指“山顶近天”。碧指青天，也指碧血。天为帝王之意，碧血为臣子忠心。同样呼应了君臣相宜的事实。

八月十五中秋节“祭月”，月为主。

正月十五元宵节元春省亲，月为主。

当时的朝堂是太上皇与皇帝并立，是为“双悬日月照乾坤”的格局。

太上皇退位是残阳未落，新皇帝登基是新月初升。

贾家作为太上皇的老臣，对新登基的皇帝，却是不忠不顺不臣服。

还记得林如海和秦可卿的死亡时间么？从昭儿赶回来报丧推算，二人应该是一天去世。

林如海是九月初三上午巳时，秦可卿是九月初三夜里亥时，正好是日（白天）月（黑夜）相对十二个时辰，都为贾家埋下日后败亡之祸。

九月初三最有名的是白居易的《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日月”所指无疑就是新旧朝堂的格局。贾家不幸夹在中间站队失误，才会最后彻底败亡。

贾母带着一家人从嘉荫堂祭月，爬上山巅去赏月，就是要“近月近天”，向皇帝靠拢，以求自保无虞。

奈何贾家子弟目光短浅，已经与贾母代表的祖宗们的忠义思想背道而驰。最终害了贾家。不提。

众人团桌而坐。贾母便带领大家一同玩乐赏月。

贾母的主桌上照例不能有女客。邢夫人、王夫人都在屏风后面另外设置桌席。

贾母左手边为上，坐着贾赦、贾珍、贾琏、贾蓉，这是贾家嫡长房，代表贾家。

贾母右手边为下，坐着贾政、贾宝玉贾环和贾兰，是荣国府二房，侥幸继承爵产，成了荣国府的当家人。

那个贾琮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能出席，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从贾家这些人来看，宁国府和荣国府加在一起不过九、十个男主人，却养着几千人口伺候他们。何其浪费和奢侈。

平时年节人多，分支也会过来人。但中秋节是各家团圆，不方便叫其他人。连薛姨妈他们也因为贾赦、贾政在，加之薛蝌宝琴进京，不方便一起出席，就只剩下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表小姐了。

贾母怀念早年三四十人热闹，如今少了一半也是末世该有的凋零。不得已，就把三春叫了出来和父兄一起坐。

此时又体现出贾家的规矩，媳妇、表亲姑娘不可以露面，女儿则不用刻意避嫌，可以和父亲、兄弟们一起围坐，凸显出大家族女儿的地位。

三春一出来，从贾琏贾宝玉开始起身，先紧着姐妹们上座，他们再依次下面坐了。

这处体现的是“当家”的重要。贾琏尽管已婚是哥哥，没当家也要让着妹妹。等他当家后，就和贾珍一样，不用起身让座了。

等众人都安排好，中秋夜宴正式开始。贾母便带着大家击鼓传花，轮到谁就要讲个笑话，于是贾赦、贾政的明争暗斗就此开始。

桂花从贾母手中传出，第一个停住的人却是贾政。于是要讲个笑话。

注意这个排序也有意思，贾母传，贾政接，就和荣国府的传承一样。贾母丈夫贾代善是上一代家主，这一代则是贾政。

按说贾政次子本来没有继承资格，偏偏侥幸成了当家人。贾赦作为嫡长子，失去当家人资格只得到爵位失去爵产。才是导致荣国府兄弟俩和两房矛盾的根源。

比如大观园小厨房争夺，大观园园门的纷争，抄检大观园等一系列故事，本质还是贾赦贾政兄弟之间的继承矛盾。

有人会说贾母和贾代善偏心小儿子才导致如今荣国府的乱局，是不对的。

荣国府是荣国公世袭的爵产，谁袭爵谁继承当家，贾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决定荣国府的归属和当家人。

原本就应该是贾赦长房继承当家。如今贾政二房当家，肯定得是皇帝下旨才行。

当日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隐晦讲到贾代善死前上本，应该与此有关。

贾赦字恩侯，贾政字存周的名字，也体现出这一点。之前解读过，不多赘述。

贾政得了桂花就要讲一个笑话。他为人周正，不擅长诙谐言谈。子侄儿女倒都怕他更多。如今听说要讲笑话都在暗中拉扯，要看看不苟言笑比较严厉的长辈如何说法。

贾政也想贾母高兴，便说“只得一个，说来不笑，也只好受罚了……若好，老太太多吃一杯。”贾母笑道：“自然。”

（第七十五回）贾政因笑道：“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的……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买东西，便遇见了几个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才醒，后悔不及，只得来家赔罪。他老婆正洗脚，说：‘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这男人只得给他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要打，说：‘你这样轻狂！’唬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并不是奶奶的脚脏。只因昨晚吃多了黄酒，又吃了几块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说的贾母与众人都笑了。贾政忙斟了一杯，送与贾母。贾母笑道：“既这样，快叫人取烧酒来，别叫你们受累。”众人又都笑起来。

贾政这个笑话“真不好”，也很是恶趣味。想来是他在外面与清客们听了一个类似故事，又临时结合中秋节的即景改编，显得很是突兀。

故事不好笑还有点尴尬，众人发笑更多是因为贾政之前从来不曾讲过笑话的原因。众人发笑当是如此。

但贾母、贾赦和贾琏甚至是贾政这个讲笑话的人，应该笑得很勉强。

贾政的笑话中，真正要提炼一下就几个要素：怕老婆的丈夫，河东狮的妻子，以及作呕、作酸。

一，先说“作酸”

那人给老婆舔脚恶心，为了遮掩谎称黄酒和月饼吃多了“作酸”。

“酸”是指醋，贾政的矛头直指咄咄逼人搅和的荣国府家宅不宁的哥哥贾赦是“心中作酸”，妒忌他继承了荣国府一直在找茬。

贾政这是在对贾赦主动反击的讽刺。哪里是什么笑话。

贾母、贾赦岂有听不出来？

而那人本该回家却与“狐朋狗友”喝多了就，导致没回家，出了事。无疑就是贾赦当初出事失去荣国府的伏笔。具体事件不得而知，细思极恐。

二，再说“作呕”

作呕又有怀孕的意思。如今二房贾政有二子一孙，尤其贾兰已经十岁左右，后继不愁有人。

反观长房贾琮还小，这次没有出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贾琏年近三十没有儿子。

嫡妻王熙凤怀胎六七个月大的男婴流产了。

二房尤二姐怀孕成型的男婴被打掉了。

如今尤二姐死了，王熙凤下红之症生不了孩子。一旦贾琏没有儿子，想要袭爵就肯定要过继儿子，自然要以二房的子孙为优先。

贾政在讽刺贾赦如果再不抓紧生孩子，以后爵位也是他们的。

贾母、贾赦听了贾政如此咄咄逼人，什么心情？

三，怕老婆

谁怕老婆？当然是贾琏害怕王熙凤。这事谁不知道。

王熙凤弄死尤二姐，荣国府内谁不明白？

自古以来子嗣传承都是大事，可贾赦、贾琏连个儿媳妇和孙子都弄不了，贾政在“质问”：你们能干什么？

贾政一向严肃刻板，如今借着讲故事咄咄逼人，实属少见。但每一下都击中贾赦软肋。让他无力招架。也讲出了长房如今的最大危机就是子嗣问题。

四，言外之意

贾政的故事除了攻击贾赦，揭开兄弟二人面合神离、互相敌视的紧张关系外，还有伏笔。

王熙凤大闹生日宴，处理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两件事，并非没有前车之鉴。

她对付贾琏的手段，比如撵走贾琏所有婚前丫头，将平儿给贾琏为通房又坚决不叫贾琏碰，根本就是王夫人早年的手段。

何以贾赦向贾母讨鸳鸯，王夫人却被骂？而贾母接纳尤二姐，贾政马上赐给秋桐？就源于他们母子对王熙凤的妒忌不满。而贾母更是对王夫人的坏榜样深恶痛绝。

从王夫人和周姨娘的细节来看，分明就是王熙凤与平儿的前辈。

王夫人就是靠周姨娘拴住贾政。她不让周姨娘生育，自己却接二连三生下三个孩子后心满意足。才给贾政物色年轻的赵姨娘，彰显自己的贤名。

赵姨娘年轻，贾探春和贾环比贾宝玉小，贾政独宠赵姨娘都是因此。

贾政除了赵姨娘，也确实没有别人，不像贾赦、贾珍妻妾成群。

只可怜周姨娘年老色衰，无儿无女，彻底被王夫人牺牲掉了。

周姨娘就是平儿的前车之鉴。只是王熙凤没有王夫人肚子争气，生不出儿子。贾琏又比贾政不着调而已。

贾政与贾琏叔侄是五十步笑百步。他也只是运气好，子孙颇多。但同样都娶了王家善妒女儿同病相怜。也是他在自我嘲讽和发泄对王夫人不满愤懑。

那么，贾政如此咄咄逼人，贾赦又是如何反击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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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 ｜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