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韩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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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伯又买了一堆的药，花了三千块。我真是恨的要死。真想打他一顿……”
早上接到父亲的电话的时候，好好的心情也被刚才的话语给破坏掉了，我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告诉父亲不要填他那个无底洞了。
我不记得这是父亲第几次给我打电话诉说二伯的事情了，只记得每次他在电话里都是哽咽的，话语里隐藏了悲愤和无奈，而我的劝说就像一颗枯草，毫无生机。
挂断电话，我走在小路上，闻着阵阵桂花香，香气宜人。这香味却走不进我的内心，我努力的回想着曾经的二伯，那个喜欢笑又喜欢讲笑话的他，那么亲切的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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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我送到老家，和妹妹，奶奶，爷爷，二伯在一起享受暑假的生活。
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午后，我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晒太阳，听着周围的鸟叫声，好不惬意。二伯总是在我旁边给我讲故事，直到我躺在摇椅上睡着，他才转身离去做自己的事情。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颗核桃树，树根长出来很大，足以坐下一个人。每到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核桃树下面一起乘凉，二伯总是喜欢坐在那个很大的树根上面，吃着想喷喷的面条，发出来的声音总是让我一直笑他，奶奶却一直埋怨我：你二伯干活干得多。
我吃的很撑又吃不完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剩下的饭给他，他总是笑笑说：“吃不完啦，浪费多不好。来，二伯给你消灭掉。”他总是整天乐呵呵的给我们讲他的见闻，他听过的说书，让我们总是喜欢和他闹着玩。
时光是一把双刃剑，总是能把年少的记忆埋没掉，只能依稀记得那段时间的快乐或者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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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的生活些许快乐，些许痛苦。快乐的是可以逗逗猫，爬树摘果子，日子倒也过得不错。痛苦的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没有同龄的小朋友可以玩，也会想念和父亲母亲待在一起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老家的生活。没有告诉妹妹，我独自一个人筹谋着要走回远在父亲和母亲的家。那时坚定的勇气，到如今也是真的佩服。
我为了离开老家，仅仅凭着记忆走回了自己的家。
当天父亲和母亲都急疯了，二伯独自一个人坐了车两个来回汽车的找我，一直没有找到。奶奶和爷爷也是哭的流尽了眼泪。
当我满身大汗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的时候，母亲看见了我，眼里充满了愧疚。她告诉了所有的人我回来了。
我只记得那时的自己是从早上七点开始走，一直走到中午，滴水未进，回到家的那一刻，我喝了一大桶水。
等我准备去休息的时候，二伯来了，眼里充满了恐惧，他望着母亲，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又合上，又看了看我，像是个做错的孩子，低着头对母亲道歉，他没有尽到自己照顾好我的责任。
其实我一点都没有怪他，我只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又有点想念母亲，就自作主张的自己徒步走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心疼我也是有原因的，那天的室外气温足足有38度。
那个时候，我仅仅只上三年级。直到现在我依然欣赏那时自己的勇气和毅力，也幸好在沿着路边汽车道走的时候没有被坏人拐走。
只是当时二伯的态度，也会让我觉得心疼，毕竟他没有错。让奶奶和爷爷操碎了心也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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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渐渐的长大。懂事了。就会问父母亲为何二伯没有孩子，只有他自己。他们告诉我，二伯有气管炎，不能结婚。
因为一直有病，奶奶就一直宠他，从来没有让二伯自己做过饭。直到奶奶离开，也没有教会二伯怎么做饭。
直到现在，二伯还是只会煮点面条，不会炒菜，只会煮粥。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没有奶奶在世的陪伴，他只能饿着自己，等待着每周父亲的救援。
听父亲说起过，二伯在很小时候，就体弱多病。那时，家里穷，孩子也多，连粮食都很少，更别说给二伯看病了，只能熬着。后来，二伯也算争气，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个教师，给孩子代课。那段时间奶奶看二伯渐渐好转开心的准备给他找个媳妇。
可是没过多久，二伯的病就开始就犯。三天两头的请假，校长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辞去了他教师的职位。病开始加重的同时，奶奶给说了好多女孩，因为他的病，都被一一拒绝了。
只记得奶奶说二伯命里苦，一直生病，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那时的奶奶只想用最好的饭食来补偿他。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爷爷奶奶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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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了中学的时候，印象中的二伯也就偶尔犯病。奶奶就会给他分派一些地里的活，让他不那么无所事事。
二伯倒也听话，奶奶交代的农活他也总是很快的就干完，而后回家休息。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他干完活回到他自己的屋子，躺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闭目养神，看他悠闲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去打扰他。
还有一次，我发现了他一个秘密。他总是喜欢买本子和笔。
那天我回到老家，他们都出去了。我就去二伯的屋子里，把他的收音机打开听广播，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他的日记。
好几个本子都记录完了，字迹还挺清秀，我拿着仔细的看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6月3日 拔草 买食材 6月4日 赶集 买小车 话费xx元。
每天都有记录，而且每天都在记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看着他的字迹，心里也越发感慨起来：原来二伯还喜欢写日记。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走出他的屋子，心里也会泛起一丝歉意。我只会在他面前嘲笑他没有孩子，却没想到他也经历了常人所没有经历过的曲折。
那一年爷爷的离开，家里就只剩下了二伯自己一个人。我每次跟着父亲回来看他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心酸藏于心头。
他不会做饭，没有钱，身边没有朋友，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他自己。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给他送钱，送吃的时候，他会不会有一刻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每次，父亲回老家看二伯时候，我有时间的话都会跟随父亲一起回去。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个屋，只是最爱的亲人走了，只留下收音机和狗来陪伴他。
父亲带我走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村头，一直张望着，直到我们消失，他才会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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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也已工作。好久没回老家看望二伯了。算了下，他今年也该有六十多岁了，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也许背更驼了。膝下无儿无女的他也许更渴望亲人的温暖吧。
他的生活费和医药费都是父亲和姑姑们给的，也许是一直以来的理所当然导致了他现在的肆无忌惮。他在这个年纪还是会觉得所有人都欠他的，他越来越不满足于父亲给的钱，他总是嫌少。
父亲也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二伯现在跟疯了一样，总是在听收音机的卖药的频道，一直打电话购买，多则上万，少则也上千。父亲前几次心疼他，就给他几千块钱。可钱也是父亲辛苦挣的血汗钱，他就在一瞬间挥霍尽。
还有一次父亲气的在家里暴跳如雷，他说他回老家看他的时候，二伯竟然跪倒在他面前说让父亲救救他。
他跪倒在父亲的面前，我听完后也替父亲生气。他告诉父亲他不想死。父亲狠心的告诉他没钱。我想到当时的场景，想必父亲心里也尽是心酸和无奈吧。
人生，是很短。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宿命。二伯，一辈子没有结婚，也算是没有工作。可是，老天也没有亏待他。幸运的是他有父亲那么好的弟弟，有姑姑那么好的姐姐，待他也真的不薄。
可是，学不会基本的生活技能，一直依靠他人，也不算是好事。也许每一个孤独的夜，他也真的不好过。
那天，我走到湖边看到一艘船，独留江中，船上有一个老人。我在那一刻就感觉到了老人的孤独。看到老人的同时，也想到了二伯，也许此生很孤独，但是也不是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