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5016第二十章金刚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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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进宝在万山集团的投资部高息借贷80万买设备。后来碰上金融危机,皮进宝的印务公司垮了。为了躲避债务,他销声匿迹了三年。这套房子是皮进宝早些年置办的,他以为云哥不知道,于是回来后悄悄地藏匿在这里。哪知云哥让常科伟监听了他老婆孟彩霞的手机。今天下午皮进宝回到赤霞市,刚给孟彩霞打了电话,云哥就知道了他的落脚点。

殷长发擅长开锁,他手里的细铁丝在锁眼里摆弄几下,皮进宝家里的防盗门就被打开了。开了锁之后他没有进去,而是走到楼道的窗户处,按照云哥的吩咐给大金刚孙林寒望风。坐在餐桌前的皮进宝,听到动静以为是老婆来了,抬眼往门口瞧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孙林寒已经冲到面前,一个飞腿向他踢来。皮进宝急忙闪身躲了过去,他刚才坐着的方凳被踢倒在地。孙林寒在收住腿势的同时,腰一拧又扑向皮进宝,随即挥出的勾拳击中他的下颚。身体踉跄的皮进宝,大腿紧接着被孙林寒的皮鞋尖踹中。在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打击下,皮进宝半跪在地。他忍痛哀求道:“大郎,求求你别再打了。”

孙林寒瞪着的眼睛,逼近他微微仰着的脸庞,对还在喷着粗气的皮进宝问道:“你这是回来还债的?”

听到孙林寒这句充满了威胁的话,皮进宝不敢多言,他低声下气地说道:“大郎,求你向云哥说句好话,等过两年有钱了我一定还钱。”

孙林寒冷笑一声说:“云哥说,连本带利今天都得还清。”

看着孙林寒冷酷的眼睛,皮进宝诚惶诚恐地问道:“云哥说要还多少?”

“一千两百万。”孙林寒轻启唇齿,冷冰冰地说:“云哥说要么还钱要么抵命。”

皮进宝知道这是郝云鹰的最后通牒,不还钱是没办法糊弄过去的。眼见自己躲不过厄难,他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悲情。在外面躲避了三年之后,那个时时刻刻都被郝云鹰的人追杀的恶梦,终于变成现实了。

“借八十万,要我还一千两百万。”皮进宝的心里的火气被点燃了,他气呼呼地嚷道:“这种阎王账我还不起,你干脆杀了我!”

皮进宝的话,没有在孙林寒的心里激起一丝波浪,他不带半点情绪地应道:“好。我代云哥成全你。”说完,他不声不响地抽出匕首,连续地在皮进宝腹部捅了几下。当孙林寒抄起匕首狠狠地扎进他左胸时,皮进宝气绝身亡。这一刀下去后,三声连续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连续敲门三下,这是殷长发的示警暗号。殷长发已经看见了皮进宝的老婆孟彩霞,让他即刻离开。孙林寒赶紧去拔匕首,情急间匕首却拔不出来了。或许是心里有些慌乱,或许是手掌沾满了皮进宝的血迹,无论他怎么使劲,匕首仿佛被皮进宝的魂魄黏住似的。

“咚咚咚”,示警的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再也不能耽误了,孙林寒只得放弃匕首,空着手离开。这是孙林寒第一次违背了云哥立下的规矩,在现场留下了物证。

孙林寒出了山竹塔小区,殷长发将他藏在自己郊区的家里。事前云哥说过,会派人送孙林寒去外面躲风,等事情平息后再回赤霞。过了几个小时,殷长发接到云哥找孙林寒的电话。云哥告诉孙林寒,去外地避风对他以后的结局不利,让他去南区分局自首。同时,云哥还告诉他进去后如何装疯,并且说罗局长会关照他。

从跟着云哥那天起,孙林寒就对云哥惟命是从。放下电话,孙林寒就前往南区公安分局自首。几天后,果然像云哥说的那样,孙林寒被罗局长送到省城做精神病鉴定。也不知道云哥和罗局长使的什么法子,孙林寒不久就从看守所出来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说完了这件事,孙林寒的脸朝和他座位比邻的罗云雷侧过去,一面给他递烟一面说道:“罗矿长,这些事情云哥后来也没说过,平时也不好问你。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请你告诉我,好吗?”

接过孙林寒递给他的烟卷,罗云雷也摁燃打火机,伸过手去给孙林寒点火。或许是缭绕的烟雾迷眼,罗云雷眯了一下眼睛。瞬间的沉吟后,他才开口说:“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这些事情也应该让你们知道。”沉默片刻,罗云雷接着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时间回到孙林寒进入皮进宝家的一个多小时之前,皮进宝的老婆孟彩霞接到丈夫的电话,让她去山竹塔小区见面。孟彩霞惊喜交加,老公欠了郝云鹰的高利贷,没有钱还他怎么敢回来?如果被郝云鹰知道他回到赤霞,那怎么得了。

在担心之余,孟彩霞又想到这套房子是多年之前买的,没有多少人知道。丈夫既然已经进了屋,只要不到外面现身应该不会有问题。想到这里,孟彩霞的担忧就完全被喜悦取代了。终于可以见到阔别三年的丈夫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孟彩霞想道,我得去饭店,炖两个汤给他补一补。

的士开进了小区,在25栋前面的林荫道处停住。孟彩霞提着汤菜下车,走向楼栋的单元通道。突然,她看到郝云鹰手下的大金刚,急匆匆地从单元门洞跑出来。以前孙林寒曾多次上门催账,孟彩霞认识他。此刻孟彩霞怕孙林寒发现她,连忙转过身向绿化带走过去,让路灯的光线只能照着她的背后。等到大金刚的身影消失了,她才一路小跑朝家里赶去。

走上四楼来到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孟彩霞忐忑地推开门,才走进门口,便看见丈夫躺在血泊中。她的手掌一松,汤钵落地的时候碎裂了,汤汁在地面浸洇开来。孟彩霞发疯似的扑过去,拍着皮进宝没有血色的脸颊,大声地喊道:“老公你醒醒,你快醒来啊!”

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没把皮进宝唤醒了。骤然间,孟彩霞觉得头顶上的天崩了,脚底下的地裂了,心里边的主心骨没了。恍惚过后,孟彩霞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凶手一定是孙林寒。跪在皮进宝的血泊里,孟彩霞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南区公安分局局长办公室,罗云雷神情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分局刑警队副队长郎钧威正在汇报案情:“接到死者皮进宝家属孟彩霞的报警,我们到了山竹塔小区25栋401号,皮进宝仰面躺在客厅靠近后面墙壁的地上,左胸插着的匕首是最后一刀,腹部的刀口有四处,地面的血迹呈现凝固状。从死者的身边到门口的走道上,都有带血的足迹。”

作为接警侦办此案的警察,郎钧威准确地描述着现场的细节。“在我们进去之前,现场没有其他的人进去过,从这些脚印可以分辨出是两个人的,一个是女人的也就是孟彩霞的,一个就是凶手的。”

郎钧威看一眼局长,接着说道:“我们赶到现场,看见死者躺在血泊中,孟彩霞跪坐在他身边,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在我们询问时,她将从接到丈夫的电话到进门后看见丈夫已经被杀死的过程,清楚地叙述了一遍。然后孟彩霞着重说了,她亲眼看见孙林寒神色慌张地从单元门洞跑了出来。她口里不断地重复着,说凶手一定是孙林寒。”

罗云雷点点头,对郎钧威说道:“你继续去摸排情况,等到技术科的痕迹鉴定出来后,我们再确定抓捕方案。”

在万山大厦十二楼郝云鹰办公室,有一间隐秘的书房,郝云鹰极少在这间密室会客。罗云雷支走郎钧威之后,就将相关的材料塞进手包,前来和郝云鹰碰面。

“这里安全吗?”面对罗云雷的疑问,郝云鹰信誓旦旦地回答:“放心,我的办公室绝对安全。”尽管这么说,但他拗不过罗云雷,只得将罗云雷带入了密室。“罗局,请坐下说话。”说着,郝云鹰将他端进来的两个茶杯,放在茶几上。

“罗局,喝茶。”落座后,郝云鹰把脸侧向罗云雷问道:“明天中秋,晚上找个地儿喝个酒,再找几个小妞赏赏月,怎样?”

“我看,你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别的事吧。”看着郝云鹰装模作样的举止,罗云雷也不点破。不轻不重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一个劲地抽烟。面积不大的书房,升腾的烟气很快就变成了浓淡不一的雾幔。由于两个人都沉闷不语,室内的气氛无形中显得凝重起来。

“罗局,你就不要和我打哑谜了。”郝云鹰将烟火摁灭,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苦笑着说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严肃。”

罗云雷长长的吐出一口烟,连带着肺腔里残留的烟气,一起都挤了出来。“郝董,孙林寒入室杀人案情太过严重,这事瞒不过去。”罗云雷的话,散发出浓浓的不满。郝云鹰的屁股就像被弹簧顶起来一样,他腾地站起身子,面对罗云雷连连摆着手说:“罗局罗局,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虽然郝云鹰矢口否认,但罗云雷还是从他陡然增大的音量和突然升高的声调中,辨别出郝云鹰的心虚。郝云鹰这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变化,是他掩饰自己内心不安的本能反应。

罗云雷没有时间看他演戏,如果错过了眼下最佳的补救时机,孙林寒固然会被严惩,郝云鹰自然脱不了干系。可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难免会被郝云鹰牵连。如果抓紧时间想出办法,就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罗云雷把放在手边的手包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叠纸张。“这是死者皮进宝老婆孟彩霞的询问笔录,她亲眼看见孙林寒神色慌张地从单元门洞跑了出来。”罗云雷右手拿着一份材料,扬了扬说道:“孟彩霞说孙林寒杀死皮进宝的原因,是追逼高利贷。”说着,他将材料放到茶几上。

郝云鹰辩解道:“这种血口喷人的话,罗局你也相信!”

罗云雷没有搭理他,而是从左手握着的材料中,又拿起一份说道:“这是死者左胸上匕首的痕迹鉴定,上面的指纹是孙林寒的。”

当罗云雷嘴里说出孙林寒将匕首留在现场时,郝云鹰不敢极力否认了。他感觉到,事情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这是山竹塔小区大门岗亭保安的证词。”罗云雷继续说道:“保安证实傍晚时分,有一个一米七八左右、留短发的男人进了小区。天黑不久,又看见他从里面出来。当时这个男子的神色不太自然。从岗亭门口经过时,他离开的速度很快。”

瞟一眼郝云鹰,罗云雷接着说:“这是山竹塔小区监控的视频截图,孙林寒的影像和保安证词上的体貌特征高度吻合。当然,视频上显示的时间和保安证词上的时间也是一致的。”

罗云雷出示的一份份材料,都是指向孙林寒的,郝云鹰知道已经无法抵赖了。在罗云雷直视的目光下,郝云鹰重新坐回沙发。这次,他是挨着罗云雷坐的。不像刚才进来时,他和罗云雷之间还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罗局,这件事我刚才不该瞒你。”郝云鹰一边说,一边拿过茶几上的烟盒,递给罗云雷一支,然后将打火机燃着的火苗送到他嘴边。罗云雷偏着头将烟卷凑上去,点烟时他腮边的肉凹了下去。直到他用手指夹着烟卷,吐出进入肺腑的烟雾,他的脸颊才恢复正常。

在罗云雷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郝云鹰才给自己点烟。吸了一口之后,郝云鹰说道:“罗局,你特意过来,一定有办法帮我。”

罗云雷不由得失笑着说:“你倒是会说话。”

罗云雷的话,让郝云鹰心里有底了。他动容地说:“罗局,你才是我郝某人肝胆相照的兄弟。”

郝云鹰听起来诚恳的话语,并没有在罗云雷心里引发共鸣。罗云雷心想,我可跟你不是一路人,倘若不是被你抓着了把柄,我是不会和你称兄道弟的。从内心来说我真不想帮你,可是我已经深陷泥淖不能自拔了。如果你出事我也会遭殃,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已为你出主意。心念至此,罗云雷郑重其事地对郝云鹰说:“我告诉你的案情够多了,你可得想清楚这件事的后果,赶紧拿出决断来。”

看着罗云雷少有的沉重的面孔,郝云鹰心里开始打鼓了。他侥幸地问道:“罗局,可不可以想个办法放他一马。”

“郝董,你以为杀人是儿戏!可以和之前帮你的事情相提并论?”罗云雷脸色一板说道:“孙林寒入室杀人致死已经证据确凿,我不可能按兵不动。刑警队的人正在局里待命,今天晚上一定得将他抓捕归案。”

郝云鹰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虽然为了避罪看过不少法律方面的书,但急切之间却是计虑穷尽,无计可施。他想既然自己没有更好的主意,那倒不如把在个难题交给罗云雷。

看来自己真的是急糊涂了,忘了眼前这个刑事专家。想通了关节,郝云鹰慢慢地喝口水,稳定一下七上八下的心情,开口对罗云雷说道:“罗局,你才是专家,你出个主意吧。”

罗云雷应道:“你既然要我出主意,就得听我的。”

郝云鹰点头说:“你尽管说,我相信你。”说完,郝云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是他一贯用来表明心迹的动作。

“这件事得分两步走。”罗云雷接着说:“第一步是让孙林寒自首,这是减轻刑责的一个重要条件,也是眼下必须做的。一旦孙林寒被警方抓捕,就无法确认自首情节。”

郝云鹰仔细地想了想,觉得现在只能答应了。他的眼睛看着罗云雷问道:“那第二步呢?”

沉思许久,罗云雷才说:“装疯。”

郝云鹰不解地重复道:“装疯?”然后满脸疑惑的眼神,深深地直视着罗云雷。

罗云雷肯定地点头说:“是的,让孙林寒在看守所装疯卖傻。现在唯一可以救他的是刑法第十八条。”

郝云鹰急忙追问:“这一条怎么说?”

罗云雷胸有成竹地说:“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也就是说,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间杀人,不负刑事责任。”

“真的?”郝云鹰大声地喊道,喜出望外的心情溢于言表。

“是真的。”和郝云鹰激动的神色不同,罗云雷冷静地解释道:“精神病人是限制行为能力的人,因为精神异常,严重损害了他们形成理性判断的能力,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结果。所以在精神病发病期间犯罪,法律规定不需承担刑事责任。”

递了一根烟过去,罗云雷继续说:“至于精神病人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对你而言还不是小菜一碟。”

“太好了!大郎有救了。”郝云鹰兴奋得手掌拍着茶几,他感激地对罗云雷说道:“谢谢你,罗局。”郝云鹰兴奋地夺过罗云雷指间的烟卷,飞快的摁燃打火机点上。吐出口里的烟气,精神大振的郝云鹰,拉着罗云雷的胳膊急切地问:“罗局你说,我怎么配合你?”

“你先别顾着高兴,如果不能做出孙林寒患有精神病的鉴定结论,他还是得承担刑事责任。”罗云雷摆了摆手说:“精神病也不是谁说自己有就行的,要经过省级指定医疗机构鉴定认定才行的。”

“罗局,你找关系需要多少钱?”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的郝云鹰,听出了罗云雷的话里有话,连忙补充着说。

罗云雷摇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这件事我无法帮你,只能给你提供一个人的名字。”

郝云鹰迫不及待地追问:“是谁?”

省医精神病科主任平安康教授。”罗云雷回答说:“他做的鉴定是权威性的,在国内司法界都是被采信的。”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他?”郝云鹰的语气越来越急迫,抓着罗云雷左边膀子的手也越勒越紧。罗云雷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掰开郝云鹰的手指,笑着说道:“郝董,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郝云鹰尴尬地将手缩回,重新坐正身子说道:“不好意思,我太性急了。”

“这个平教授我不认识,得你自己想办法找他。”罗云雷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但是这一步,得在孙林寒自首之后。只有刑警队的专案组申请精神病学鉴定,才符合司法鉴定的程序。”

郝云鹰久久地注视着罗云雷,看他不似作伪才点头说:“你现场回局里,尽量拖延刑警队追捕大郎的时间,我马上通知他去分局自首。”两人商量妥当,罗云雷便匆匆赶回南区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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