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小说可以献给我离开人世的几位朋友和留在人世的几位朋友。”
这是后记的最后一句话,给活着的人,也给死去的人。
随即在网上搜到曾经在《猎场》听到的插曲:“一场恋爱”。此曲的旋律和意境与此刻读完此书的凄凉美感相互映衬。
单曲循环。
写下在书中留有铅笔勾画痕迹的句子,将它们按不同人物分类,句子摘录完,对书中人物的理解亦渐渐理清。
同时深知,所谓的理清,触及的不过人性的一部分。
渡边彻,故事的男主人公,人称渡边君,大学专攻戏剧,喜欢文学、喝酒、与女人厮混。很孤独,但不怕孤独,在人群中保持独立,如杨绛先生写的那句话: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也不轻易被改变。生活随意,似乎没什么追求,却又拥有独树一帜的能力,不轻易随波逐流。
当罢课的学生们最终因害怕缺课过多而拿不到学分而停止罢课,他说到:“这世道可真是江河日下!这帮家伙一个不少地拿到大学学分,跨出校门,将不遗余力地构筑一个同样卑劣的社会。”迷茫地活着,又是社会的旁观者。旁观者清。
不被理解,亦不求被理解,不主动交流,亦不排斥与人交流。他知道:“现实世界里,很多方面人们都在互相强加,以邻为壑,否则就活不下去。”但仍然勇于在这样的现实世界里,与之格格不入,敢于在社会的洪流保持独立性。
木月,渡边的好友,直子的男友,逝于17岁,永远17岁。他非强者,而欲求强;他不健谈,当与渡边、直子三人在一起时,缺是话题主导者。他是这样的矛盾体。
木月的死,给渡边和直子都带来巨大的创伤,直子失去青梅竹马,渡边失去可言说的人。这使渡边明白: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直子,木月的女友,亦与渡边君有着难以言说的微妙关系,似情侣而不算情侣。文静腼腆,内向寡言,与社会格格不入。与渡边不同的是,这种格格不入出于内心的脆弱和对外界的抵触,与《红楼梦》的林黛玉有些许相似。
“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呆过。”这句向渡边表达的愿望,语言平静,却流露出某种固执、偏激、歇斯底里。她是这样的直子。最终自杀,虽为精神病患者,死前是清醒的。
直子的死,使渡边在那一个月更为空虚和迷茫。木月的离开使他明白死潜伏在生中,直子的死亦使他明白:
“无论谙熟怎样的哲理,也无以消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某种哲理。而领悟后的任何哲理,在继之而来的意外悲哀面前,又是那样软弱无力。”
当直子对渡边君说,希望他永远记得她,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以为这是必然。然而,渡边君的记忆忆最终渐变模糊,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更加了解直子,能够将直子写出来。正如他所言:
“文章这种不完整的容器所能容纳的,只能是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意念。并且发觉,关于直子的记忆愈是模糊,我才愈能更深入地了解她。”
小林绿子,与渡边同上戏剧课,性格同名字一样乐观开朗。情绪化,喜欢跟人赌气撒娇,因家庭原因,独立性强。常抽烟。喜欢渡边。
她与渡边的第一次聊天,是在一家餐厅,看得出渡边的孤独,问渡边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交谈中发表了她对孤独的理解:
“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
一言即击中。没有人真的喜欢孤独,社会的混乱,人性的复杂和虚伪,使人们难免在相处的时候产生失望。即使最初一拍即合,却也落得最后不欢而散。因为害怕失望,所以保持孤独的状态,不排斥,也谈不上喜欢。
绿子虽然遭遇家庭不幸,但仍拥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当她在某次与渡边的约会,知道渡边的消极心境,她劝慰他:
“你把人生当做饼干罐就可以了。饼干罐不是装有各式各样的饼干,喜欢和不大喜欢的都在里面吗?如果先一个劲而挑你喜欢的吃,那么剩下的就全是不大喜欢的。每次遇到麻烦我就总这样想:先把这个应付过去,往下就好办了。人生就是饼干罐。”
喜欢对人,尤其是渡边君赌气撒娇。耿直,敢爱也敢说。尽管有男朋友,还是渐渐喜欢上渡边君,并直接表达。当她发现渡边君在与她相隔许久的约会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以及其他种种“不在意”的表现,趁渡边君离开的一小段时间,给他写了一封信,然后果断离开。她愤怒,斥责渡边:
“你总是蜷缩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而我却一个劲儿叫你。于是你悄悄抬一下眼皮,又即刻恢复原状。”
绿子就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活泼女孩,亦可见渡边在感情中的消极被动。
永泽,渡边的朋友,天赋异禀,洒脱不羁。看似生活迷乱的纨绔子弟,对爱情不负责,实则活得比谁都清楚。兼具当局者和旁观者,既迷且清。适应社会的能人。
他对渡边说的话,极易引起共鸣或深思:
“绅士就是,所做的,不是自己想做之事,而是自己应做之事。”
“固然,有时也对人生怀有恐怖感,这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并不将它作为前提条件来加以承认。我要百分之百地发挥自己的能力,不达到极限绝不罢休。想拿的就拿,不想拿的就不拿,就这样生存下去。不行的话,到不行的时候再另行考虑。反过来想,不公平的社会同时也是有大有用武之地的社会。”
“世上的人都在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地忙个没完,那不是努力,只是劳动。我所说的努力与这截然不同。所谓努力,指的是主动而有目的的活动。”
“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的勾当。”
初美,永泽的女友,娴静高雅。招人喜欢。从渡边对初美的评价可以看出来:
“初美这位女性身上有一种强烈打动人心的力量,而那绝非是足以撼到对方的巨大力量。它类似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遗忘在什么地方了,甚至很长时间里我连它曾在我心中存在过都记不起了。而初美所摇撼的恰恰是我身上长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
玲子,是直子在疗养院的室友,两人关系友好,彼此没有秘密,也是渡边探望直子期间的观察者。立志当钢琴家,因疾病被迫停止。后因一名师从于她的少女,被误认为是同性恋患者,被迫离婚,离开丈夫和女儿。
她了解渡边,直子死后,已基本治愈的她离开疗养院,找到渡边。知道渡边在直子与绿子之间的两难境地,没有道德压迫,只以包容和理解的态度引导渡边。她说:
“假如你对直子的死怀有一种类似创痛之感,那么就把这种创痛留给以后的人生,在整个后半生中去体会。如若可以学习到什么,那么就要从中学习。不过绿子另当别论,你要和她去寻求幸福。你的创痛与绿子无关。因此,尽管你可能心里难受,也还是要坚强起来,要再成熟一些,成为大人。”
尽管理清了人物关系,对人物已有较深的了解,依然有必要提及初读时陷入的混乱。
情感线乱。木月与直子是青梅竹马,渡边以木月朋友的身份常三人聚会,木月死后,渡边与直子互相挂念,关系微妙,而直子仍然喜欢的是木月。绿子小渡边三级,有男朋友,与渡边相识后常一起相会,喜欢上渡边,渡边后来也承认喜欢绿子。渡边曾处在直子和绿子的情感的两难境地。
生活乱。永泽常带着渡边与外面的女子在旅馆厮混。渡边君与同龄的直子,小三级的绿子,“阿姨”辈的玲子,均发生了生理关系。作为钢琴老师的玲子,曾遭遇到如精灵般的女童的同性恋。
第一次读《挪威的森林》是在大一,认为它毁三观,仿佛被带入精神混乱、行为混乱的世界。草草读完。
如今再读,尽管仍有再次初读的不适,却渐渐明白:
情节的构造自有其意义,越到最后,越觉得明朗。混乱是形式,人性的纯粹才是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