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家走在楼底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欢快的声音喊道:“Hallo,老爸!”走在我前面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回头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子。老人温和地笑着说“回来了?!”,然后瞟一眼女子手里的袋子,袋子是一般超市里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双旅游鞋。老人依然微笑着,略带嗔怪的口吻问道“又买鞋了?”女子大咧咧地有点撒娇地说“哎呀~~不是新的,我去保养鞋了!”听到这,我已经超过了这对言笑晏晏的父女,匆忙把自己关进电梯,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我多么希望在我的生活中也能有这样一个傍晚,有这样一个时刻,我大喊一声“嗨,老爸!……”可是今生却永远没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只能含着泪望着天问一句“老爸,你在天堂还好吗?”
爸爸已经离开我六年了。我给爸爸写的信也已经装满了几个文件袋,沉甸甸地放在那里,不敢触碰。有些伤痛,虽然时间可以淡化,但终究不能忘记、消失,只是时间缓冲了它的杀伤力,让它不再锋利致命。
明知是伤,明知是痛,在一个人的某个时刻仍然愿意梳理,拥抱,抚摸。因为惟其如此,思念的人才可以穿越生死时光,温暖相见。
2010年5月20日
爸爸,你已经走了十天了,怎么还不回来?我每天感觉像做梦一样,希望自己快些醒来,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记得小时候你去地里割草,天黑了还没有回家。同院的姑姑们逗我说“你爸爸被大灰狼吃了!”我不顾她们的阻拦一路哭着去找你,在村口看见背了一大筐柴禾回来的爸爸,我跑过去扑到你怀里破涕为笑!现如今,我希望这一切也都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我希望痛哭之后仍然可以找到爸爸,仍然能够拥有你温暖的怀抱!可是,为什么这是真的!爸爸永远地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爸爸,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你是失踪了,那样我就可以信念坚定地跨越千山万水去寻找,去营救。可是你却为什么是消失,是消散?永远地没入尘埃?!
爸爸,你曾经说过,你死了,我会难受很长一段时间。是的,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就泪如泉涌。我看不到时间的尽头,我无法解脱。
2010年9月3日
爸爸,今天我看小说,主人公的母亲突然病逝,他找到一个能通灵的萨满法师和母亲通了话。 我现在宁愿相信有这样的神异之事,可是我从哪里去找那样的萨满法师呢?爸爸,我想和你说话,想再听听那世界上最亲切最温暖的声音!
爸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眼泪特别多。记得特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因为不舍,我情绪失控,给你打电话,没说话就先哭了起来!你焦灼的在电话那头问我“青,怎么了?别哭!是因为我的病吗?”我说不是。于是你仿佛松了一口气,问清楚了原因后开始安慰我,给我讲人生需要面对的种种剥离。爸爸语重心长的话语逐渐让我的心情平复下来。
爸爸,我习惯了把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第一时间打电话说给你听,你是我的心理治疗师,你的话就是治愈我心灵伤痛的良药。我以为爸爸会一直在那里,一直在那里看着我,等着我,关心我。我安然着享受着爸爸的爱,从未想过失去和别离!
爸爸,你知道吗,我时常会感恩上苍,感恩生活,让我能拥有你这样一位好爸爸。我想告诉爸爸,我的人生有你的指引和关爱,是我永远的幸福和骄傲!有爸爸在,我无畏风雨!只可惜我们父女的缘分太短,三十六年,远远不够,只盼来生,我们再做一场父女,弥补今生的遗憾!
2010年9月15日
爸爸,前几天我坐飞机去满洲里了。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难免有些紧张,真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但当飞机飞到万米高空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幻想。我想此时的我应该是离天堂的爸爸最近的时候,或许爸爸知道我来,会现身与我相见。那一刻我就是这样固执地认为,固执地睁大眼睛在万里层云里寻找张望,等爸爸出现。可是,白天去的时候没有,夜里回的时候也没有,有的只是面颊上失望委屈的泪水。
爸爸,你很忙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爸爸,我知道你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现在女儿却祈祷这世界上能有神,有灵魂,这样我们父女才有见面的可能。
爸爸,我没有法子见到你,怎么办?怎么办?
爸爸,我现在依然盼望着,盼望着,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你会突然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轻轻地温暖地叫一声“青——”
2011年2月15日
爸爸,新年好!今年我们大年二十九才往家赶。一路畅通。思家的人们早已回了盼望已久的家,只有我们在路上。
爸爸,年三十的上午我还是没忍住,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悄悄去看你。四野无人,我得以在你的坟上放声大哭。我陪你坐在那里,说着积攒许久的心里话。你静静地听着,有风吹过,坟上的枯草轻响摆动,仿佛你亲切的应和。能这样近距离地守候着爸爸,虽是寒冬荒野,我的心里却温暖多过凄凉。
可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我已经看见小姨匆匆赶来的身影。小姨告诉我,妈妈对她说“花没了,小青去坟上了,快追她回来!”其实,我真得一点都不想惊动别人,不想让亲人们为我担心。我的爱和思念我只想一个人说给爸爸听。
爸爸,过年了,我还是跟你说点开心的事吧!我的车本考下来了,我刚学车的时候你就反复叮嘱我“车就是老虎,开车很危险,一定要小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放心吧!爸爸,你知道吗,你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女,你喜欢女孩,一定很高兴吧!不过,妈妈又要开始辛苦了。妈妈也老了,我觉得自己关心她太少了,无论外表如何坚强,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啊!姥姥今年表现得也很脆弱,总希望别人陪着她,还动不动就说生死,动不动就流泪。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人们或欢笑或悲伤,终究是要走向另一个世界的,终将在那里再次团聚。
去年三十晚上,我们一家人看电视,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让我给你掐脑袋。掐了一会儿你说“行了,别掐了!”我想给你多掐一会儿,你却说“你走了怎么办?!”想来,我陪爸爸的时间太少了,让爸爸享受女儿温情的时间太短了,如今想再做点什么却是没有机会了。
2011年6月19日
爸爸,父亲节快乐!这已经是第二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了。外面的世界,父亲节的气氛很浓烈,到处充斥着商家温情的宣传和召唤,让我凄惶的心无处可逃。
今天我去超市,看到了各种牙线,看到了治脚裂的药膏,看到了我经常给你买的蜂蜜柚子茶,看到了……想统统买回家给爸爸。
前两天,朋友送了两幅书法作品,说是齐白石的孙子写的,我看那字的风格与爸爸写的字倒有几分相近,心里立马想,如果爸爸在就好了,拿回去让你品评一番,博你开心一笑。以前为了找到爸爸喜爱的字帖,我总是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淘弄。记得有一次终于找到你念叨好久的刘炳森的一本隶书字帖,我赶紧买下来,如获至宝,巴巴地想着快点捧到你的面前!爸爸笑了,我的天就晴了。
爸爸,你有些日子不来女儿的梦里了,在忙什么呢?我想你了。
你忌日的头天晚上,我睡得极不安稳,整夜都梦见在你的坟前痛哭。早晨不到六点钟我就醒了,坐起身打算起床。妈妈也醒着,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我重又躺下,却没有丝毫的睡意,索性起来。给爸爸的东西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我拿了车钥匙到院子里,妈妈问“开车去呀?”“不开车。”我边说边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鲜花拿出来。妈妈低声嘀咕一句“又买花了!”我只是埋头忙碌着,不敢看妈妈,心已经揪疼起来。
我抱着花,抱着纸钱,抱着给爸爸的吃食供享,一个人在暮春的清晨向爸爸走去。刚一出门,我已经泪如雨下。爸爸,自从你走后,我一直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陪你呆会儿,说说我的心里话。可是妈妈总是派人跟着我,让我不能自由。今天终于有这样一个清新宁静的早晨属于了爸爸和我。旷野里是我喃喃地诉说,是你静静地倾听!
我不敢在坟上耽搁太久,怕妈妈担心。告别爸爸低头往回走着,猛一抬头,看见家门口妈妈的身影,映入我眼帘的是妈妈飘动的花白的头发。妈妈站在大门口正在和一个邻居说话,我走近了,她们就散了,妈妈也转身回家,没有等我。每次我去坟上烧纸,妈妈总是在门口张望,见我回来,转身就回家,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爸爸,我想,我和妈妈都不愿看见彼此的悲戚吧!
我回屋换衣服。早晨的露水打湿了我的鞋袜,裤腿,上面沾满黄色的泥巴。妈妈进来问我“你把他哭活了?”我抬眼看见妈妈的眼里也蓄满了泪花,我又赶紧低下头,哽咽地说“我一想爸爸死了,我心里就感到委屈,我觉得不应该是我爸爸!” “人家的爸爸能死,为什么就你的爸爸不能死!”妈妈近乎抢白的回答令我无言以对。我知道妈妈是不想让我太伤心,可是爸爸,学会承受远比付出要难得多!
2013年4月16日
爸爸,你好吗?现在春意已经很浓了,花开着,叶摇着,岁月静好。今天早晨看着窗外的美景就想和爸爸聊聊。
不知道天堂里是不是四季分明,但我希望天堂里永远都是春光,永远有温暖的阳光照在爸爸的身上和心上。
爸爸,我想告诉你,妈妈现在可有些粘人呢!我几天不打电话她就主动打过来,拈酸吃醋地说我把她忘了,有一次竟然还说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酸话,简直让我大跌眼镜!依她的性格断然是不会说出如此缠绵的话的,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呵呵。爸爸,你放心,我会像爱你一样爱妈妈的,女儿吸取教训,在拥有的时候会竭力珍惜。
前天晚上,特特从梦中哭醒,哭着说“梦见妈妈死了!”我安慰她说:“我小的时候也梦见过妈妈死了,醒了,知道是梦还是要哭上好一会儿!”是啊,因为梦太真切,所以悲伤也更尖刻,刺透你的心!“活着珍惜,死了坚强”我这样告诉现在还似懂非懂的女儿,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爸爸,你在天堂一定要好好的,开心快乐地生活。不要太节俭,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没事的时候就去找你的朋友切磋一下书法,交流一下养鸟心得什么的。但是重要的事我还是要说三遍:
注意查收女儿写给你的信,经常来梦里看我!
注意查收女儿写给你的信,经常来梦里看我!
注意查收女儿写给你的信,经常来梦里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