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与梦相关的人,都显得特别高深。但是所有高深莫测的人,都解释不了“梦”。今夜星稀月明,皓月当空,适合做梦,讲梦……
庭院的长廊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年久失修的梁顶破落,天花板败絮般的祼露出一方天空,深远悠长。远处传来幽幽的风声,断断续续的像在低诉。树梢摇曳着鬼魅的身姿,地面树影婆娑。
隐约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躺椅上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她沐浴着月光,怀里抱着宠物,半眯的眼睛像是在回忆。那尖尖的鞋头特别吸睛,粉红色的睡衣有一角耷拉在地上,绿色的腰带一头缠绕在手指,另一头系在腰间。她苍白的额头飘着一撮白发,晚风习习中,心事栩栩如生。年少时的她吊儿郎当的,一幅随时都要解裤带的样子。
此刻,草堂的门半开半掩,顺着门缝就能看见她的母亲抱着娃在讲梦,孩子在姥姥的怀里安逸而静谧。姥爷是教书先生,他用规矩和方圆建造了一条人生的长廊。自己一生都在这条长廊里漫步,最终也是顺着长廊的方向,走到人生尽头。所有长廊外面的事情都跟姥爷无关,无论责骂、抱怨,还是邪恶和奸诈,姥爷都能闭上耳朵,关上心门,一个人在梦中行走。
那夜,长廊的缝隙里飘进来一阵嘤嘤的哭声。此时姥爷还没来得及闭上耳朵,声音里好像在呼唤他的名字。姥爷跟着风声,顺着空隙飘飘然就离开了人生轨迹。他经过一条长堤,大堤这边是芦苇,那边是麦田,麦田里零零星星的散落着坟墓。拐弯的地方有一座石拱桥,桥面石头很光滑,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双布鞋踩过。农村的草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姥爷家在山坡的制高点,顺着斜坡爬上去,有一棵糖梨树。树是自己长出来的,农村人很朴实,谁都没想占为己有,就这样让它孤零零地在村头站了一年又一年,成了村里最老的一棵树。每逢糖梨成熟的季节,都有大人小孩用各种方法去采摘。食物缺乏的年代,一颗糖梨也是可以救命的。
这时,只见糖梨树下的青石板上坐着一位貌美的女子。她身着粉红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绿裙带。纤纤玉指轻轻弹起,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羞答答的。姥爷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女人的怀抱里很温暖,一阵云雨之后,女子示意的挪了挪嘴角。姥爷低头一看,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咯咯地笑出了声,在姥爷抬头的刹那间,粉衣女子已经不见。
踉踉跄跄之中,姥爷满心欢喜地把孩子抱回家。姥姥问起原由,姥爷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看着这个鲜活的生命,善良的姥姥选择收养。许多年之后,姥姥和姥爷都转身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糖梨树肯定知道,可它就是不说。人生哪,一场游戏一场梦,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却还都在梦里乐此不疲地折腾。
今夜又做梦了,我透过一颗菩提的虫眼,去看外面的世界。书桌上香炉里的青烟正袅袅升起,这一缕香魂飘然而至。透过这个香味,我还闻到一股栀子花的清香,它悠然顺滑,直逼进脑海里。
本文作者:董善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杂文学会会员,常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网络,报刊杂志,有著书《岁月深处的痕迹》。